它想,你怎么知?道它藏在木头里的呀?!
果然我的主人是最厉害的!
乔翎雕出来的梨花栩栩如生,雕出来的木雕当?然也不会逊色,最后摇晃两下,叫覆盖其上的木屑纷飞向?地,便?是大功告成了。
雕刻结束,她轻轻从金子身上揪下来一撮毛,捻在指尖,朝那只?木雕的小狗吹去。
继而乔翎站起?身,重新给金子套上了狗绳:“我们走吧。”
……
乔翎牵着她的小狗,行走在神?都的夜色之?中。
只?是没有去人声鼎沸的东西两市,而是专门行走在偏僻之?处。
“奇怪,”又一次途径一片密林时,她不由得低语出声:“都城之?内,为什么要留有这么多的树林呢。且这密林之?内,仿佛又有些很?古怪的气息……”
乔翎摇摇头,将这疑惑记下,继续前行。
离开了繁华的权贵聚集之?地,属于?底层百姓的神?都向?她打开了那扇大门。
坊市里夜晚的市集同样热闹,做生意的小夫妻一个挑着扁担,一个背着竹筐,一前一后前去奔赴生计。
有少女折了一箩筐的荷花苞到街上来叫卖。
摆摊儿的老翁肩膀上套着皮具,拉着大车,满头汗珠,急匆匆的向?前上坡。
乔翎顺手在后边推了一把。
桥下有老妇就着河水浣衣,捶打有声。
过了桥,有妇人在卖刚出锅的蒸饼。
还有个着玄衣的年轻人,神?色彷徨的站在白头算师的卦摊前,踯躅着,在面前纸面上写了什么。
途径河边,一片灯火明亮的画舫里,有个衣着不俗的女孩儿神?色阴沉的在打水漂,几个侍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守在边上。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围着演傀儡戏的傀儡师,叫他多拿几个人偶出来。
再往前走,又见到一个身着布衣、两鬓微白的中年人坐在桥头,同农夫装扮的老翁言语。
她目不斜视的过了桥,眼见着周遭环境变得荒凉,人也渐渐的少了。
天色终于?彻底黑了。
……
田三姓田,却不是耕地的,而是个渔夫。
一年有半数时间漂泊在河上,间或上岸拉船,天长日?久的劳累下来,左边膀子都比右边低了一拳,人看起?来也有些歪歪扭扭。
大半年没回家?,他想着父母妻儿,脚步都格外快了三分,只?是越走就越觉得奇怪,这时辰虽晚,可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见啊!
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月亮隐在乌云后边,别说是人,连狗叫都不闻一声。
田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间听见了一阵奇异的、金属摩擦在地面上的声响……
后边发生了什么,田三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几乎被吓了个半死。
等到羽林卫的人来问,他神?智失常,语无伦次。
“是个提着长刀的恶鬼!”
“还有个穿红衣的好鬼!”
羽林卫的校尉成穆有些无奈:“是个撑红伞的好鬼吧?”
“不,”田三瑟瑟发抖的说:“没有撑伞,是个穿红衣的好鬼!”
成穆说:“你看错了,是撑红伞的!”
田三坚持自己的说辞——事后回想一下,要不是吓傻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这样的大官顶嘴:“真是个穿红衣的鬼,还牵着一头极为威武的猛兽,一口就把那个黑衣鬼给咬死了!”
成穆微微一怔:“你说穿红衣的鬼还带了一头猛兽?你确定?”
田三用力的点?头:“真的!那只?猛兽比人还要高,嘴巴有缸那么大,一口就把那只?黑衣鬼给吃了!”
成穆心?说你刚才不还说是咬死的吗。
只?是细节可能有些疏漏,但大概情节上,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今夜救下他的,大抵并不是那个撑红伞的人,而是一个穿红衣,又牵着猛兽的人。
成穆由衷的叹了口气,心?头因此生出浓浓的不安来。
近来,神?都发生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不只?是羽林卫,金吾卫、左右威卫等卫戍部队悉数下场,但也总是抓不尽。
那些黑衣人好像根本不怕暴露身份,甚至于?也没想过隐藏,出现之?后就只?有一个目的——杀人!
可是如此行事,总也该有个目的吧?
然而至今为止,官署都不曾收到任何炫耀亦或者勒索的相关文书。
纯粹只?是为了营造恐慌吗?
还是说,背后其实有更大的阴谋?
成穆若有所思,马蹄声就在这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忙站起?身:“中郎将。”
于?朴坐在马上,语气平静的告诉他:“走吧,这件事情现在不归我们管了。”
成穆愣住了,继而心?下微寒:“难道是别的卫戍部队全权接管了此事?”
“不,”于?朴摇头,视线平移,望向?远处的皇城:“中朝的某位紫衣学士正式接管了此事。”
紫衣学士……
成穆心?头一凛,随即默然起?来。
……
月亮初挂柳梢,天际一片朦胧。
张玉映打外边回去,就见金子已经趴在了它的小窝里。
她微微一怔:“娘子这就回来了?”
几个在院子里玩笑的侍女轻声回答她:“回来有一会儿了呢。”
又说:“娘子带了糖炒栗子回来,张小娘子也来吃!”
张玉映笑着谢过了她,放轻脚步进了屋,果然见纱帐放下,乔翎躺着睡得正安宁。
她放下心?来,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一来一回,倒真是够快的呢……”
……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先前与?梁氏夫人约定,往淮安侯府去吃席的日?子。
先前越国公府给的那些聘礼乔翎都没动,但这会儿不一样了啊。
作?为未来的越国公夫人随从梁氏夫人出门,她代表的是越国公府的体面,不能失礼,自然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取用聘礼里的东西了。
院里的侍女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替乔翎搭配了好几身衣裳出来,首饰也选了好几套,务必要叫未来的越国公夫人光彩照人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才好。
最后乔翎自己都怕了:“这也太夸张啦!”
选了一套色泽明丽的衣裙,发间珠玉也不算多,只?是在脖子上多佩了一枚玉璎珞,给添几分贵气罢了。
第二日?梁氏夫人见了,竟也有些满意:“总算没花哨成耍杂戏的。”
婆媳俩一前一后的上了车——姜二夫人的咳嗽还没好,近来早就停了出门的打算。
到了地方之?后乔翎才知?道,昨日?梁氏夫人那句“广发请柬”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放眼去看,乌压压全都是人!
男宾女客自是不必多说,各自身后也都带了侍从若干,再加上淮安侯府自家?的侍从和打外边请的厨子戏班等等,岂止是热闹二字所能形容的!
神?都有九国公、十二侯爵,尽管不可能悉数列席,但婆婆儿媳妇未出阁的小姐们加在一起?,也足够叫乔翎喝一壶了——这还没加上非勋贵门庭的官家?家?眷呢!
亏得姜二夫人提前给她做过功课,又有张玉映在旁提点?,否则她哪儿知?道谁是谁啊!
梁氏夫人显然也不耐交际,同遇见的几位宾客寒暄几句,便?在主家?侍从带领下去探望淮安侯夫人,乔翎跟条尾巴似的,紧随其后。
大抵是为了照应新生的孩子,屋子里没有用冰,夏日?里不免有些闷热,气味也有些难闻,然而淮安侯夫人面带红光、眉眼之?间洋溢着十成的欢喜与?慈爱,显然早就将区区暑热置之?度外了。
“多好的孩子啊,姜夫人,你来看——”
说着,又解开襁褓,露出下边那小小的一团,示意梁氏夫人近前去看。
梁氏夫人只?觉眼前一黑。
乔翎:“……”
乔翎在后边看得忍不住挠头。
梁氏夫人微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啊,一看就很?健壮。”
这话真是说到了淮安侯夫人的心?坎上。
她马上道:“是呢!生出来的时候足有八斤多,我原先就只?找了两个奶妈子,看这小东西能吃,赶紧又叫人再多找了两个来!”
八斤多?!
乔翎心?想,那做母亲的,还真是受苦了呀!
梁氏夫人跟淮安侯夫人大抵也不算熟悉,嗯嗯啊啊的寒暄了几句,但是架不住淮安侯夫人高兴啊。
乔翎猜度着,今日?她无论是见到了谁,大概都是这一套说辞。
正这么想着呢,那边儿淮安侯夫人已经说到了她,同梁氏夫人问:“这就是……”
梁氏夫人矜持的往脸上带了点?笑,道:“这是我还没过门的儿媳妇。”
淮安侯夫人的神?色也随之?微妙了一些,招招手叫乔翎过去,叫人取了一对宝石耳环给她,面带怜悯,叹息道:“也是个可怜人。我有了儿子,也算是有了倚靠,你有什么呢?”
说着,又叫乔翎去抱一抱那小儿用过的襁褓:“来沾一沾福气,但愿上天庇佑,叫你也有幸得个男嗣,要不然啊,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