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城点头：“这哪儿能不晓得啊！”

这人存在感一直都挺强的啊。

田巧花：“他死了。”

王一城惊讶的看向了田巧花，这人比他大一点，如今也算是壮年吧，这好端端的人就没了？

大概是王一城惊讶的太过明显，田巧花：“真的，他往苏联那边跑，倒腾货，听说那条线倒腾货可挣钱了。不过挣钱的买卖，也是乱的很。听说是在火车上遇见抢劫的了，人没了。”

王一城：“火车上不是有乘警？”

田巧花：“咱也不太懂，不过据说是离开国内了，但是还没到苏联，反正我也不懂，总之人没了，听说人没了，钱也被抢了。跟他同行的顾凛也挨了一下子，现在回村就跟那惊弓之鸟一样。谁家放个鞭炮，他都吓的嗷嗷叫。”

这说起来，真是挺唏嘘的。

田巧花感慨：“祥哥这人也算是个壮年，人都没了。可是你看顾老头中风这么多年，还活的好好的，他和吴阿婆两个人过的饥一顿饱一顿，那日子简直惨的不行。吴阿婆整天去公社翻垃圾箱，可是还活着的呢。活的劲劲儿的，人真是没法儿说。”

祸害遗千年啊。

顾老头那样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嘴歪眼斜，缺衣少粮，一天饿三顿，可倒是还能活。

王一城：“顾凛回家乡了？”

这人真是回来又走，走了又回来的，也是够能折腾了。

田巧花抿着嘴说：“走了，他先头儿回来给赵家送了信儿，带来了祥哥的死讯，谁曾想赵家还不依不饶。大兰子非说他哥没有保护好祥哥，他家那个老棺材秧子更是要讹上顾凛，让他养老。你说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我都觉得顾凛倒霉。正巧外地有个来收山货的老娘们相中顾凛长得还成，招了他做上门的，给人领走了。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王一城嘴角抽了抽：“这啥眼光啊，能看上顾凛。”

田巧花：“你别看不起人，顾凛长得还成的，比一般老爷们强，再说那个收山货的女老板长得虎背熊腰的，她还比顾凛大了个七八岁呢。不过顾凛从那次的事儿之后就怕了，人怂怂的，有人养他，自然就跟着走了。也许这样对他也好吧。”

王一城还真没想到，顾凛最后倒是这样了。

田巧花：“大兰子还骂呢，说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自从祥哥死了，她也知道赵家是靠不住了，已经彻底没依靠了，所以卷了赵家的钱，还给家里的东西都变卖了，然后一个人跑了。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听说是坐火车南下了。以前祥哥挣钱的时候给家里买的电视机收音机自行车什么的，都被她偷偷卖了。那一家子现在一个傻子一个八十多快九十的老太太，还有一个受过伤手不能用劲儿的六七十岁老头儿。三代人都是顶不住的，在村里过得不如狗，现在他们家跟吴阿婆是捡垃圾的竞争对手。”

这日子过成这样，也不知道图了个啥。

他家不是没有富裕过，可是富贵的时候不修口德做人刻薄，现在落魄了，可真是没人同情。

“你是不知道徐会计多庆幸，多庆幸他闺女回头是岸。如果他闺女还在跟祥哥或者顾凛纠缠，那么会落得什么下场，徐会计都不敢想了。现在倒好，徐小蝶最起码有好好过日子，听说她都有孩子了。”

这个王一城是知道的，因为徐会计之前找过他，所以王一城曾经过去看过，李油跟徐小蝶结婚了，大概是因为有祥哥这么个“外敌”，所以夫妻两个感情倒是挺好，后来生了孩子，也更上进了些。

徐小蝶现在自己摆摊儿，日子过的不好不坏，但是倒是安稳了。

王一城又问：“那顾家其他人……”

“都过的不好，哦对，何家，何四柱儿也结婚了，他跟一个寡妇结婚了，去了外村，也算是脱离何家那个烂摊子了。他家虽然有点打猎的手艺，但是儿子太多了，又没有多少钱又没有房子，媳妇儿都娶不起。咱们这边除了那卖女儿的，彩礼都已经是比较低了，就是意思意思，他家几百都拿不出来的。你说当年非要生儿子，呵呵，现在儿子倒是多了，看他们怎么办！”

别看田巧花只读过扫盲班，但是她觉得自己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太太，她觉得啊，这社会在发展，人人都在往前走，有脑子的用脑子，没有脑子的卖体力，反正都为了生活努力呢。

他们还以为像过去二十年前一样，这咋可能呢。

人人都进步，他们还站在原地，真是活该他们日子过成这样了。

“人家二赖子家都搬到县里了，在县里的农贸市场开了一个副食品批发铺子呢。”

王一城笑了：“这真是挺好。”

“可不是。”

“哎对了儿子，你们城里有下岗的吗？”田巧花问起来。

王一城：“有，我估计慢慢就是大趋势了吧。”

他虽然没有在企业上班，但是也看得出来现在很多厂子效益都不是很好，市场经济，私人厂子竞争力大，倒是让很多懒散的老国企不行了。

田巧花看向了儿子。

王一海和王一林是双胞胎，同岁的，差不多也该是同时退休，明年就差不多了。

王一海：“我还想着，如果能五十五岁退休就好了。多干五年，赚的还多一点呢。”

王一城笑着说：“你也别这么说，早点退休多好啊，退休虽然没有上班挣得多，但是也不差太多，都这么大岁数了，别拼命干了。孩子都不用你操心，你用的着这样吗？”

王一海叹息一声，感慨说：“咱厂子不知道咋搞的，是五十退休，如果晚点就好了，我有不少厂子都是五十五。”

他可真是羡慕。

这个事儿吧，也是因为早期的遗留问题，因为他们最早是汽修二厂，虽然后期改变了，但是最早入职的那批员工，规定都是五十退休。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亏了。

因为别的大部分厂子都是五十五，要知道，在职是可以享受各种福利的，也有一些加班或者其他的补贴。如果退了就没有了，他们早这一批都挺不服气的。

正商量着一起找领导说一说。

王一城：“我觉得你不亏，如果在有个五年，你知道政策怎么变？咱说个不好听的，如果真是厂子不行了呢？你乐意退休还是乐意下岗？”

王一海立刻：“那我还是安安分分赶紧办理退休，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虽然有心多上班五年，但是却也知道，小五子在大城市见多识广，还是听他的。不过说来也对，谁知道再过五年厂子啥样，早点退了也许还是个好事儿。

他说：“那我明年到日子就办去，也不闹幺蛾子了。”

王一林在一边点头。

他跟着老二走。

王一城笑着说：“你就算是闹幺蛾子，人家也不一定给你面子啊。”

王一海：“……也是。”

王一城又问四姐：“姐，你呢？你们厂子怎么样？”

王一红是个女同志，五十是正常退休。

她说：“我还有个两年，我也不想别的，就顺顺利利退休就行。我跟你姐夫都是这么个想法。其实我们厂子现在效益都一般。”

她就不懂，这时代变化，这厂子咋就不行了呢？

那可是她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她可真是不想见到厂子完犊子。但是心里又清楚，小弟说的是对的，不说旁的，看新闻听广播就知道了啊！

这倒闭的企业，已经有了。

“咱那边厂子这么多，如果真是一茬儿一茬儿的倒闭下岗，那人可咋办啊！”王一红是知道的，这不少双职工呢，到时候真是夫妻两个都下岗，可就没生活来源了。

王一城：“这谁说的好？咱就是普通的老百姓，还能有什么主意。”

时代的发展，都是必然的。

大家讨论了一点这个话题，觉得有点沉重，可不适合马上就要过年的氛围。

田巧花：“好了好了，说这些个干什么？你老丈人啥时候到？”

王一城：“后天上午吧，本来能早点的，但是临时安排了一台手术，就往后推迟了。”

田巧花：“亲家也是个能人。”

王一城笑了笑。

“奶，奶……”一阵干嚎响起，王一城听到动静，掏了掏耳朵，不用猜就知道是绍勇过来了。

这次父母过来，绍勇就不回老家了。

他高高兴兴的过来，提的满满当当的礼品盒。绍勇这个人虽然大条，但是王一城还是很喜欢他的，他懂事儿啊！王一城不需要别人给多值钱的东西，但是得有这份儿心。

像是绍勇就做的很好。

他甚至不是有心，而是就这么个实在人。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到了！”

绍勇哈哈笑，说：“你们来了真好，我倒是不用赶火车了，这春运真是遭罪！”

王一城：“……”

这可真不会说话。

王一海：“……”

这什么儿子。

陈冬梅：“你媳妇儿呢？”

绍勇：“上班呢，我媳妇儿可比我忙多了，我媳妇儿可是女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