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就到了。

大年三十儿的早上， 王家一群人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就看隔壁的二驴子回来了。他骨折在医院住了几天，可没想过家里都大变样了。路过王家的门口， 他扫了一眼，没看到王美宝。

倒是王一城意味深长的看着二驴子。

二驴子哪里知道， 自己被人盯上了，他被家里人背着回家，就见他姐姐已经在准备结婚的事情了。二驴子可没有半点不舍得，反而是嫌弃的说：“你看看你，丢人现眼，你竟然跟何四柱儿那种人勾搭在一起， 也幸好赵家不嫌弃， 不然你这还这么嫁得出去。”

他还指望姐姐的彩礼钱娶媳妇儿呢， 她要是嫁不出去， 可是大事儿了。

招娣安抚他：“你别担心， 这不都商量好了，二百五十块钱，一分不少的。”

这要是按照村里人的彩礼情况来说，她这彩礼钱可真是天价了，顾招娣都有点洋洋得意， 不过她倒是没敢出去显摆。毕竟，她嫁给什么人，自己心里是有数儿的。

不过她不后悔， 毕竟这给钱实在啊。

如果能为家里做贡献，能为弟弟做贡献， 招娣是觉得怎么都不亏的。

招娣自我感觉良好，但是却不知道， 村里人可真是没人看得起她，更是没有人羡慕她。这又什么好羡慕的？招娣虽然能够收到高彩礼，可是那钱是男方家里借的，她嫁过去要跟着一家子慢慢还账的。

可谓是幸福顾家，苦了自己。

不仅如此，那男人还是个傻子，哦，不仅仅是个傻子，还是个太监。她真的嫁过去，不仅守活寡，还要照顾奶婆和公公，同时还要照顾傻子。

那可真是全是苦水儿。

顾家没考虑过招娣的日子，招娣自己也是个糊涂虫，这谁看的起。

二驴子：“彩礼是不少，但是你嫁给傻子，我还有什么脸面？你也是的，怎么就跟何四柱儿扯在一起了。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吗？人人都看不上，你还跟他凑在一起，我真是服了你了，脑子是夜壶吗？就装的什么啊！一点也不动脑子。”

顾招娣：“是他算计我。”

她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却觉得肯定是何四柱儿算计自己。她着急结婚，也是怕何四柱儿反悔了。他要是反悔了又要娶她，那她可怎么办。

虽说何四柱儿家是有男孩儿运的，挺能生男娃儿，但是肯定是出不了高彩礼。那可不行，她还要给弟弟娶媳妇儿呢。

顾招娣十分不放心。

二驴子骂骂咧咧，骂了好半响，问：“彩礼钱什么时候给？”

顾招娣：“定亲当天就给，过完年就立刻定亲。”

二驴子：“这还差不多。”

姐弟俩的话，盼弟也是听见了的，她缩缩肩膀，不敢言语。她在家里可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每天出门也是听到姐姐招娣的闲话的。嫁给一个傻太监。

她这个妹妹都跟着觉得丢人。

盼弟偷偷的叹息。

真烦人啊，香织怎么就跑了呢，如果香织还在，就可以让香织嫁人拿钱了。这样她就不用因为姐姐嫁给傻太监而丢人了。盼弟在心里默默的骂着香织，同时也嫉妒的看着隔壁。这有钱多了烧的啊，放那么多鞭炮。

相比于顾家的冷清，王家倒是热热闹闹的，王一城带领一群侄子侄女儿在门口放鞭炮，引来好多个小孩儿看热闹，大家叽叽喳喳，快乐的不得了。

王一城属实是个孩子头儿了。

何大妈出门看见王一城身边围着不少人，嫉妒的撇撇嘴，心里不舒坦。她一直都觉得王家不如自己，没想到现在他们家竟然过的很不错，何大妈心里多少不开心。

她瞅了一眼热闹的人群，冷哼着走过，去了顾家。

王一城的视线扫过她，没一会儿，就看到何大妈又出来了，再一会儿，是顾二媳妇儿。

她们两个一前一后的，王一城瞅着不太对，给鞭炮塞给绍文，说：“给你。”

绍文疑惑：“小叔你干啥？”

王一城：“你管的倒是不少，玩你自己的。”

他默默的跟上了两个人，就见他们走到了打谷场。王一城绕到另一侧，也进了打谷场，不过却没有去场院。反而是站在角落里。他这个位置正好能听到这两个人说话。

顾二嫂不耐烦：“何大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大过年的，我还忙着呢。”

何大妈：“你家招娣的婚事定下来了？”

顾二嫂立刻喜气洋洋：“定了。”

何大妈嘲弄的笑了笑，心说这家子真是无耻。不过她倒是说：“那家的小子，可是个傻子。”

顾二嫂心里有点不乐意，但是还是说；“傻子又有什么关系，嫁谁不是嫁。”要你多管闲事儿？

这就是顾二嫂这个当妈的，那是一点也没有为女儿想过的，何大妈说：“是啊，嫁给谁都是嫁，看你该知道，这要是招娣嫁过去，你们家可就指望不上招娣了。他们家的彩礼钱可是借的，到时候嫁过去也得还债。你们要是有个什么需要，她都帮不上忙，这个姑娘就彻底成了废棋了。”

顾二嫂抿抿嘴，她也是知道这个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更好的人。

何大妈看出顾二嫂的不愉快，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吗？”

顾二嫂一愣，赶紧说：“何大妈，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有什么你且说就是了。我们可没把您当外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婆婆。”

顾二嫂说好话。何大妈则是挑挑眉，一点都没有相信，不过她有自己的算计，所以拿出一副慈祥的样子说：“其实啊，何必要招娣嫁呢，大兰子不是一样的？”

顾二嫂又是一愣。

何大妈语重心长：“与其招娣嫁过去守一辈子活寡，还要还债。不如让大兰子嫁，反正大兰子都离婚了，到时候你们拿了彩礼钱，大兰子的死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招娣，还能再找个好人家。”

顾二嫂：“啊！”

她惊呆了，何大妈：“你是知道我的，我也是看着招娣长大的，我自然希望招娣更好，至于大兰子，我跟大兰子也不熟悉，她怎么样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顾二嫂一下子就被说动了，不过却也说：“大兰子比那个傻子大好几岁，那家未必愿意……”

何大妈：“为什么要嫁给傻子呢？可以嫁给傻子他爹啊，说不定还能为家里传宗接代，傻子都是个太监了，嫁过去又有什么用。”

顾二嫂瞬间茅塞顿开：“这、这这……”

何大妈：“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来撺掇。”

顾二嫂瞬间心满意足，不过很快又担心的说：“那这个彩礼……”

他闺女嫁人彩礼是她的，但是大兰子可是妹妹，跟他们就没关系了啊。顾二嫂瞬间不乐意了。何大妈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你不能这么想，做人的有远见啊。你看啊，大兰子嫁了。这钱虽然是再顾老头手里，但是你们都是儿子，还能不分给你们，就算不多分，你家至少还不分个五十？我也知道这五十要是跟二百五比起来太少了。可虽然五十和二百五没得比，但是你闺女再嫁一次，不是也可以拿到这个钱？你闺女的彩礼又不会跑掉，以后嫁给别人也有的。说不定找个更好的还能要个三百呢。但是如果你不赶紧给大兰子嫁出去，那么大兰子岁数渐渐大了，更不好再嫁。那么她的这个彩礼，你们可就得不到了。而且你闺女水灵灵的好嫁，大兰子可不行。主要是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大兰子这个事儿啊，你得抓紧，不然大兰子……”

何大妈嘀嘀咕咕，倒是有点给顾二嫂说服了。

王一城站在一旁偷听，心说何大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不用看也知道，如果是大兰子嫁人，她还真是能拿到好处，毕竟顾老头和吴阿婆住在他那里。只要钱在顾老头手里，她保不齐就能抠出来。

但是如果是招娣家人，跟她真是没有一点关系。

就看顾二嫂怎么想了。

何大妈还在孜孜不倦的说服顾二嫂，王一城嘲弄的扬了扬嘴角，转身离开。

他一路往回走，抄着手琢磨二驴子，二驴子是受伤了，但是他依旧不会算了。招娣都受到惩罚，二驴子凭什么轻松？

真是犯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还想对他闺女毛手毛脚，别说没成，只要有这个想法并且准备付诸实施就不对。王一城沉思起来，琢磨怎么收拾人最好。

“五哥。”

王一城停下脚步：“江舟？”

这是知青点的江舟，江舟叫住了他，王一城问：“有事儿啊？”

江舟：“我过完年就要回城了。”

王一城倒是不知道这个，有点惊讶：“你要回城了？”

完全没听说啊。

江舟点头，说：“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回城了，我家里也是给我托了关系。我年后差不多就要走了。”

他笑了笑，说：“我家是首都的，以后我能去找你玩儿吧。”

他在乡下这些年，与任何人交往都不深，但是却又是过的轻松的，毕竟，他家可是资本家出身的，他能糊弄过去，也能安稳下来，除了自己有点演技，也真是村里没那种刺头儿挑事儿。

王一城：“行啊。那咋不行？我就在北大上学，你来学校找我就行，你知道我是哪个系吧？”

江舟：“知道的，中文系。”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回城的事儿，还谁也没有说……”

王一城明白了，体谅的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他调侃了一句：“你倒是相信我。”

江舟突然认真起来，十分郑重的说：“我知道你的人品是信得过的。这个村里，我最相信的是大队长，其次就是你，你们都是好人。”

王一城：“……”

你还真是相信我，我自己都没有这么相信自己。

江舟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我之前跟香织有联系的。”

香织当时跑到南方，曾经给两个人报过平安，一个是宝丫，一个是江舟。后来香织离开那边去港城虽然跟江舟没有联系了，但是临走之前也给江舟写了信的。

江舟知道，香织口中有人帮忙的“有人”，一定是信得过的，她能信得过谁？又有谁能帮上这么大的忙，真是扒拉一下手指，就能猜到个一二了。

反正就那么几个人可以猜。

所以江舟一直都坚信，王一城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他帮了香织。

虽然香织没有明说，虽然王一城也从来没表现过跟香织有来往，但是他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晓得香织能南方离开去港城，一定是有人帮了大忙。

也许王一城不行，但是王一城的新媳妇儿……江舟已经认定了是他们帮忙的。

“五哥，这些年在村里，我也没少找你帮忙，真的很感谢你。”

王一城失笑：“你不用这样的，你这么客气，我都觉得不舒坦了。”

江舟挠挠头，笑着说：“也是。”

犹豫了一下，江舟突然说：“五哥，你以后离于招娣还有陈文丽远一点。”

王一城挑眉。

江舟：“他们不怎么正常，而且是走歪路子的人，这种人接触上别是惹了麻烦，还是远着点更好。”

他住在知青点，陈文丽和于招娣也在知青点住了好多年，到底是有些破绽能看出来的。可见，只要脑洞大一点，都能猜出不对劲儿，也只有陈文丽和于招娣两个人自以为自己毫无破绽。

其实啊，他们干的事儿，破绽真的很多。

没看吗？就连江舟都能看出来。

王一城微微眯眼，说不定，江舟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他用的上陈文丽，所以他不说而已。

王一城：“我知道，谢谢提醒。”

江舟轻快的笑起来，说：“不用谢，我在村里也得了不少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