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陵州城里, 有湘王、华阳公主、驸马爷这三号尊贵的人物。
湘王是老地头蛇,城内百姓早议论够了,宁园才是他们茶余饭后的新热谈资, 而那晚驸马爷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更是让百姓们津津乐道, 渐渐衍生出各种猜测,其中最离谱的,莫过于华阳公主买了两个唇红齿白的伶人,驸马爷吃醋了,放话说让公主在他与伶人中间选一个!
都是些无稽之谈, 可谁让百姓就好这一口呢, 从古至今, 就没有哪个权贵没被民间编造过这种闲话。
百姓们可以看热闹, 陈伯宗、俞秀夫妻俩就辛苦了,一个忙里抽闲去卫所劝说弟弟, 一个天天往宁园跑。
湘王最憋屈, 小夫妻俩只是闹闹别扭, 他损失的可是真金白银!两样厚礼是大头,重新聘请工匠建园子也得出钱, 最可气的是, 他还得想办法让公主与驸马爷重归于好,不然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就算华阳没写信告陈敬宗的状, 这消息迟早也会传到京城, 到时候景顺帝一追究, 不就把他奴役卫所士兵的事揭出来了?
憋憋屈屈的湘王, 又从库房挑了两样礼物, 让湘王妃去宁园做和事佬。
公主清高,湘王妃跑了三次,嘴唇都快磨破皮了,总算成功把礼物送出手,这也意味着,人家公主现在是单纯地与驸马置气,不会再迁怒湘王府坏了夫妻俩的感情。
“你怎么这么笨,还没劝成公主与驸马和好?”
最要紧的没办妥,湘王烦躁之下,斥责湘王妃道。
湘王妃低着头为自己辩解:“她连唤我王婶都看心情,我的话能起什么效果,她亲嫂子知府夫人去的比我还勤,照样也不管用,依我看,只有陈敬宗亲自回去请罪,公主才肯消气吧。”
湘王就让项宝山想办法说服陈敬宗先给公主低头。
项宝山劝了几次,苦哈哈地来湘王这边复命:“王爷,劝不动啊,那陈敬宗是个硬骨头,起初他还肯跟我喝喝酒,现在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我请他喝酒他都不来,我主动往他身边凑,他远远见到我就往别处走,我真是什么办法都想了,就是行不通!”
湘王沉下脸来。
项宝山试探道:“要么,王爷叫王妃多走几趟宁园,让公主那边先服个软?”
湘王猛地瞪过来:“你当华阳是那些不受宠的公主,事事被驸马牵着鼻子走?还叫公主服软,本王想去劝劝公主连面都见不到,他陈敬宗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项宝山识趣地闭紧嘴巴。
也是个没用的,湘王叫他滚!
气归气,事情得解决,眼瞅着十天就这么过去了,已经进了二月,上次休沐日陈伯宗夫妻俩是因为刚上任不久才没回石桥镇,可如果拖到二月底的休沐日,陈伯宗两口子肯定要回老家,万一被陈廷鉴看出端倪,陈廷鉴趁机参他一本怎么办?
翌日清晨,湘王派人去卫所给陈敬宗下帖子,请他傍晚来王府吃席。
结果陈敬宗根本没来!
湘王很生气,可再气也只能忍着,隔日坐着马车,来卫所做说客。
陈敬宗并不肯单独见他,湘王在项宝山等人的陪伴下来到演武场,就见陈敬宗正在与五个士兵过招。才二十二岁的年轻驸马,赤着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五个士兵围着他团团转,最后也没能拿下陈敬宗,反而被陈敬宗轻轻松松地摔倒在地,引得其他士兵纷纷喝彩。
“王爷想劝我给公主赔罪?”打完这一场,陈敬宗终于给了湘王一个正眼,“行啊,王爷陪我切磋一回,只要王爷赢了,我这就脱了衣裳,一路走过去给她负荆请罪。”
湘王就是个酒囊饭袋,别说陈敬宗了,他连那些普通的士兵都打不过!
他笑眯眯地给自己找补:“驸马说笑了,我这一身老骨头,哪里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
林彦手痒,从湘王身后走出来,道:“我代王爷与驸马比试,如何?”
陈敬宗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笑:“也行,倘若你输了,你们这些人,都休要来我耳边啰嗦!”
林彦只管脱了外袍,猎豹般朝陈敬宗扑去!
林彦是有真本事的,陈敬宗收起轻视之心,全力与他比试。
湘王竟被这场比武吸引了,犹如在看一场龙虎斗。
看着看着,湘王忽地想起了陈廷鉴的祖父。
陈廷鉴十六岁中举时,他祖父也才五十多岁,长得高高大大威威猛猛,因武艺过人,所以这个年纪依然在王府做侍卫,没有被嫡母辞退。
陈廷鉴的爹是个病秧子,早早没了,陈廷鉴也走了科举之路。
可陈家的祖辈里有勇武之人,这份勇武在隔了两代后,于陈敬宗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砰”的一声打断了湘王的回忆,然后他就看见,林彦被陈敬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湘王:……
得了,劝陈敬宗给华阳低头的这条路也彻底被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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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王虽然劝说驸马爷无功而返,但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宁园。
没两日,宁园给俞秀、湘王妃、陵原县君、白家的纪老夫人乃至项宝山的妻子也就是湘王的那位庶女都下了帖子,邀她们来宁园听戏,请的是陵州府最有名的杜家班。
在百姓看来,这无异于华阳公主在与驸马爷叫板,你爱回来不回来,本公主吃喝玩乐一样都不耽误,逍遥着呢!
这回,不用湘王吩咐,项宝山自己都想劝劝陈敬宗了。
“敬宗啊,今晚我不是指挥使,你也不是驸马爷,咱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成了亲的男人,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两句,你看行不行?”
陈敬宗抓着酒坛,面无表情地往海碗里倒:“随便你说,我只管喝酒。”
项宝山:“那我就说了,这夫妻之道,妻子是该听丈夫的,可大丈夫也不能整天都绷着,对待妻子也要温柔小意,该哄的时候就要哄,否则她天天生气天天哭丧着脸,咱们见了也不爽利,是不是?”
陈敬宗哼了一声:“那就不见,我在卫所照样住得舒服。”
项宝山:“你看你,又说气话。我跟你说,有的女人怕你这种,你一冷脸,她就老实了,恨不得变成一根藤蔓,服服帖帖地扒在你身上。可有的女人啊,你硬她更硬,你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你,自己跑去看戏。那你说说,长此以往,夫妻俩是不是彻底散了?”
陈敬宗咕咚咕咚地喝着酒,海碗挡住了半张脸。
项宝山再接再厉:“你要是真不想跟公主过了,那我也不多余劝,可若你心里还有公主,还想跟她过日子,那你说,为了一时意气而闹得夫妻缘断,值吗?”
陈敬宗喝完最后一口,重重放下海碗,黑眸阴沉沉地盯着项宝山:“公主去看戏了?你怎么知道?”
项宝山:……
凑在门口偷听的王飞虎幸灾乐祸地道:“他当然知道了,公主还给他夫人下了请帖呢,据说请的是杜家班,杜家班的苏月白可是个俊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