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宜贞从船上下来, 足尖一滑,幸而池蕴之一直留意着地面,及时揽住了妻子。
“好了。”乔宜贞轻咳一声, 示意让池蕴之松开她, 池蕴之说道,“小心路面湿滑。”
“恩。”乔宜贞应道, “刚刚有点反光,没注意到结了冰。”
他们离开的时候正是丹桂芬芳, 红枫尚且还带着盛夏残留的绿意, 热热烈烈地在树间招摇地晃动,一切都是夏景,若不是闻到了丹桂之味, 恍惚之中还以为是盛夏时节。
而归来的时候, 地面霜冻,光秃秃的枝头上坠着长长短短的冰晶柱, 行人总是要避开枝头,生怕这冰柱落在头上。寒风之中有暗香浮动,这是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梅悄然绽开花苞,绽出香气幽幽萦绕在人的鼻尖。
两人从外回京,先是坐船,现在已经到了京郊,只要再坐大半个时辰马车,就会进京都城门。
到了马车里,池蕴之把乔宜贞提起, 放在双腿上双手环住她,寒冬腊月里马车里就算是有炭盆,但是四面漏风的情况下, 凉风还是飕飕往人的衣领里灌。
乔宜贞这些年一直在吃温补的食物,每日清晨的八段锦不断,但是当年生双生子还是太过于亏空身体,每到了冬天,手脚总是冰凉凉的,就算是一直抱着暖炉不撒手,指尖仍然是凉的。
无人的时候,池蕴之总是抱着她,池蕴之的身体都暖烘烘的,宽大衣袖下十指相扣,暖意霸道地从他身上穿透了乔宜贞。
乔宜贞一开始不习惯这种亲昵,时间久了,现在坐入他的怀中,双腿微微蜷缩、交叠,整个人自发偎依在丈夫身上,由着两人身上相似的淡香交缠。
成亲多年两人的气息本就相似,所谓是和而不同,一直是有细微的区别,到现在已经分不大清楚了。
前后两辆马车,后面的那辆马车里满载着乔宜贞买的东西,还有仆从也都坐在第二辆马车上。
他们这一行先是去了湖江,池蕴之用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带着大理寺的仵作重新开棺验尸,翻了原本的案子。
乔宜贞则是去了昔人已乘黄鹤去的黄鹤楼,去了气蒸云梦泽的云梦,只可惜时间来不及,要不然还可以去卧龙先生曾隐居的山庄。
在湖江半个月以后,夫妻两人以湖江为中心,分别去了周遭的湘西、湖岳等地,一样是池蕴之去忙碌查案,而乔宜贞四处走一走。最后池蕴之知道乔宜贞想要看海,从南边绕回来,还走了一段海路。
去了海边,乔宜贞才知道,原来看不到边际的海是这般,乔宜贞想着难怪可以孕育出来鲲鹏。
海风都是淡淡的咸湿气息,吹得绵绵又密密,让人脸上发干,蛤蜊油最开始也是渔女对抗这无处不在的海风而用起来的。乔宜贞给人带的礼物也包括了这种用蛤蜊壳装得蛤蜊油。
在湘西有做得很好吃的油辣子,炒菜用起来很好,乔宜贞觉得自己的祖母会喜欢这个味道;湘西还有口感独特的米粉,这种晒干米粉泡发后用猪油炒,有一种嫩滑喷香的回味;在湖岳有调味带着果香的乌龙茶,入口并不苦涩,而是满满的果香萦在口中;还有……
不拘价格贵贱,只要是乔宜贞觉得喜欢的,能够存放的,都会买上一些,乔家、庄家、万家、王家……零零总总的,几乎把整个马车都给堆满了。
从海路转回到河运,这一路走了大半个月,一直到现在距离京都只有一步之遥。
本来大半个时辰的路因为地面结冰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看到了西城门口,在士卒检查进出的人时候,乔宜贞也下了马车,抱着手炉在下面透气。
因为曾经池蕴之在西城兵马指挥司任职,他们离开的时候走的是西城,回来的时候也是走得西二门。
“也算是巧了。”乔宜贞抬眼看着士卒,“正好都是庚丁班的士卒。”
池蕴之颔首。
还有更巧合的,乔宜贞看到了棺椁被推开,有人在查棺椁。
那次入城门是有人送棺入京都,这次是有人送葬。
乔宜贞揉了揉眼睛,竟然是……
乔宜贞看清楚了扶棺人后,连忙凑到了池蕴之耳边,“我没看错吧,是母亲和三弟?”
池蕴之本来正在看乔宜贞,她冷不丁说话,让他下意识地看着她的红润唇瓣,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话里的内容,“三弟?”
顺着乔宜贞的视线看去,虽然那两人看着都衰清瘦了不少,但是确实是熟人。
扶棺之人是龚茹月和池青霄。
从城内出来了一大一小两个棺椁,两人都是扶小棺椁,大的棺椁孤零零地落在后方,就连棺木都用的很是寻常,是最便宜的枫木。而小的棺椁用的是金丝楠木。
夫妻两人相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棺椁里人的身份,大的里面装着商翠翠,至于说小的则是她生下的龙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