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在进城了之后松了一大口气, 她催促珍珠赶车快一些。
珍珠手执缰绳,仍然是维持原本的车速,瞥了翡翠一眼:“还没离开守卫的视线, 要是再快, 岂不是显得我们心虚?”
棺椁里发出了咚的一声, 这是简素在赞同。
翡翠知道简素赞同, 转过身子,靠着棺椁絮絮叨叨说话。
“夫人, 咱们这算是无妄之灾,刚刚因为赶车慢,我听到了守卫在对后面的人见礼,听是还没有上任的新任指挥使,还有他的家眷都在马车上。认出了马车人的身份,检验身份文牒的守卫也小心了不少,都是为了做给后面的人看的。”
“真是讨厌, 为什么不走西一门啊,西二门多腌臜的地方, 真是不挑剔,我刚刚还留意到,马车里不光是有那位指挥使, 还有妻子孩子呢,也不怕冲撞了孩子, 幸好咱们这是假的, 没有真的死人。”
珍珠用帕子擦了擦面颊,低声说:“京都里贵人多,就算是没有这位指挥使,还有其他人, 夫人也早已经料到会检查得更严,这不也做了安排吗?”
“也是。”翡翠笑了起来,“还是夫人聪慧,夫人厉害!”
“忍得住着臭咸鱼的味道,刚刚我可看到那城卫在闻到了味差点吐出来。夫人做的假文牒也好,在脸上点了大痦子,只消和画像简单一核对,就知道是同一个人,就把那个城卫给糊弄过去了。”
“因为夫人知道是咸鱼味,城卫觉得是死人味,当然不一样,好了,再往前拐个弯,我们就可以走快一些了。”
翡翠脆生生应了,忽然她眼睛直了。
城门口的守卫集结起来,他们翻身上马,领先的一人弯腰从兜带里取出铜锣,急急重重敲打,哐哐哐的,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声音雷动,让人难以忽视,珍珠下意识地勒了马,她回头去看。
铜锣急促声后,领先的守卫高呼:“西城兵马指挥司办案,闲者避让。”
第一声喊过了之后,后面的守卫一齐喊道:“西城兵马指挥司办案,闲者避让。”
马蹄重重踏在青石地面,石头缝隙里的尘土被高高扬起,明明只有十几马匹,硬是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在守卫往前冲的时候,他们身前的人群潮水一般褪去,分让开路来,他们身后的褚红色大门缓缓合拢。
“珍珠!”翡翠的声音变了调子,带着哭腔,“城门的守卫他们冲过来了,城门、城门也合拢了,这架势是不是在追我们?”
珍珠一咬牙,下意识地就想要急急赶马,只要转个弯就到了小巷里。
棺椁传来一连串急急的敲动声。
在简素装扮死人前,她坐在棺材里和珍珠、翡翠两人吩咐。
“要是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敲一声代表了我赞同你们的话,连续敲三声,就代表了不赞同,你们得把话再重复一遍,如果是一连串的声音,就一定记得要开棺。”
当时翡翠忍不住问道:“如果要是正在城门接受检身份文牒呢?那也要开棺吗?”
“一定要开,如果是一连串的敲打,要么是我觉得必须得起来,你们不足以应对这种情况;要么我在里面出了问题,需要赶紧开棺。被官差抓住了,无非就是制假文牒,咱们一口咬定是买来的,不要说是自己做的,再给官爷一些银子,不会有事。你们两人别怕,当真是到了那地步,都说只是听命行事,剩下的我来说就好。”
想到了当时的情形,珍珠对着翡翠说道:“别哭了,我们开棺。”
“是。”翡翠也记得简素的吩咐。
珍珠翡翠两个丫鬟在刚把棺材板推开的时候,骑着快马的城卫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
领头的城卫瞳孔一缩,其他的士卒也取出了马匹上箭袋里的弓箭,弓张开半圆,手中的箭对准了棺材。
他们这样动作,只因为一幕实在是诡谲。
棺木盖子已经被推开,里面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手抚在棺木边缘线,乌黑的棺木颜色,衬得肌肤像是死人一样。
诡谲状况很快就破散开,只因为里面又伸出了一柄代表投降的白色布旗。
白色的布条在空中不停转着,刚开始绕着棺材边,到后来高高举起,这一幕让士卒不小心笑了起来,那人还被上峰瞪了一眼,这才收敛了笑意。
“民女只是弱女子,还请诸位大人勿要格杀。”简素一边喊着一边在棺椁里坐起来。
简素脸上还涂着浓浓的粉,看着像是死人一样,围观的百姓吓了一跳,有人捂着胸口惊呼“诈尸了。”
另一人打了惊呼的人一下,“你傻啊,明显是借棺材潜入到城门里,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会不会是其他番邦的探子!”
领头的人皱眉说道:“你,从里面出来。”
简素说道:“我双腿已断,现在虽说已经接上了,但是无法站起来,我可以双手举起,若是方便的话,想请两位官爷助我坐起。”
领头的守卫看了看,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翡翠和珍珠先下来,捆好了她们两人之后,又来了两个士卒先把简素举起来的手捆住,紧接着把她从棺椁里抬出。
领头的人检查过了棺椁,里面只夹带了咸鱼,臭烘烘的。
此时围观的百姓太多,加上还要去城门口复命,从路过的人那里借来了马车,载这三人,驱赶有空棺椁的马车往城门方向赶去。
简素在马车里还不忘安抚珍珠、翡翠两人,一边往城门口走,一边说道,“别怕,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应当是新任指挥使发现了不对,都是我不好,不应当出这样的主意,等会把文牒给他们看了就好。”
领头的人看着简素,说道:“少交头接耳。”
简素笑着说,“民女只是在感慨,新任的西城兵马指挥司目光独到,我这点小聪明果然是班门弄斧,什么都瞒不过指挥大人的睿智双目。”
“别拍马屁,既然知道是新来的指挥使,你也有几分小聪明,应当知道说得再好听,也不会削减你们身上的罪证,等到还是尽数交代得好。”
珍珠和翡翠两人都目光忧虑,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们担心这火烧在夫人身上。
倘若这路途很长,简素定然是要多做询问,但是马车本来就只行了一小段,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她们就被带入到了新任的指挥使前。
领头的人说道:“庚丁班周虎幸不辱命。”
李石在看到了简素的时候,就给池蕴之跪下了,“还请指挥处罚,李石眼拙没认出棺中之人是活人。幸而夫人睿智,从小的一言半语里发现端倪。”
乔宜贞是发现棺椁里有活人的,所以她也留下了,三个孩子心生好奇,抱着爹娘的腿想要撒娇留下,但乔宜贞担心棺椁里是亡命之徒,板着脸不许他们留下,先让马车载着孩子回侯府。
简素在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知道其实是有漏洞的,只是心想着,目光如炬的守卫并不多,只要闻到了臭味,再看到了她脸上的痦子,还有死者为大的规矩,定然不会细查,能够通过城门是十有八·九的几率,万万没想到,竟是被这位夫人发现了。
想到了这里,简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