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行,除了两个喇嘛和巴桑一家人外,还有差不多三十多个藏民,都是一个村子的。
有人还挑着酥油茶、糌粑和油煎果子,当作祭品。
二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自然也不算近,我们往日来回轻快,而此刻却是在后面慢腾腾的磨蹭着。
进山无路,唯有靠行走,那两个穿红袍的喇嘛在最前面领路,脚步沉稳,两人手中都有一个古朴而华贵的暗金木柄转经筒,不停转动。
这东西亦称为“玛尼解脱轮”,其中装藏经文或咒语,通过右旋转动,即等同念诵,有消除业力之功效。
我们前面的藏民,几乎人手一份,一条长龙行走,都在默默地念着经文,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念力,虽不多,但都朝着最前面的两个喇嘛,身上集中。
看到这幅场景,我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何要安排我们到藏区一行。
这世间之法,追本溯源,无外乎念力凝聚,都是思想和意念集结而成的东西。它虚无缥缈,然而又无所不在。这诸天神佛,无人能见,或许有、或许无,然而你只有信了,它才在,你不信,它便不在。这便是一人力短、众人力长的道理。
古今有多少才华横溢之辈,然而能够让人铭记的,大多都是那些开宗立派之辈。
为何?此乃集合天底下的信民,吸收力量的不二法门,信者多,力量则愈盛。
现如今,几次经济浪潮,将国人的思想冲击得早已是面目全非,唯利是图,没有了精神信仰;而在藏地,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子里,便有无数信徒存在,转动经筒,心地虔诚。
教兴则人强,抛给愚昧和利益之类的因素,这些喇嘛之所以会如此厉害,大抵也是这个道理。
一行人,庄严而肃穆地朝着天湖进发,一路上唯有默默地转经筒响。
虽然我们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但是我总能够感觉到,在路上遥遥领前的那个老喇嘛,应该一直在关注着我。
他从未回头,然而我却能够知晓他的关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我朝杂毛小道很无辜地笑了笑,除了湖边的鱼骨头跟我们有关之外,那藏族少年失踪之事,真的跟我们毫无关系。
哥们儿,这回真的是躺枪了。
除了那两把金色的转经轮之外,我看到两个白居寺来的喇嘛身上,各有一件法器。
老喇嘛背着一个瓢形的布袋子,看着轮廓,里面想来应该是嘎巴拉碗,就是那种用死去的高僧大德颅骨,制成的法器;而小喇嘛左手转经轮,右手之上,则拿着一根不足一米的禅杖,这禅杖是红铜铸成,上面环扣四五个,叮铃铃作响,清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东西,应该是禅宗的金刚降魔杵。
到底是知名大寺院,拿出手的东西,都让人看着眼馋。
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我们越过了落叶森森的林木,以及蜿蜒流淌的溪流,终于来到了天湖的岸边来。
这个几平方公里宽阔的小湖整体看上去,并不算大,如同镶嵌在这群山中间的明珠。
那日正好有太阳升起,很罕见,远远望去,感觉湖面上波光粼粼,闪耀着金子一般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地想赞叹。
南卡嘉措之前给我讲了一个传说,据说这眼湖水,是南方神山库拉日杰的眼珠子,它是通往世界各处江河湖泊的中转站;中华二龙脉,它是其中的一道关节。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湖中曾经出现过一位来自东方的公主,自言泛舟西湖,结果风雨飘摇,醒来时便到了此处。
附近的人得闻,便相互传颂,说这面湖,可直通天下,乃天湖。
后来公主与当地的一个土司成婚,而天湖的名字,便慢慢流传下来,直至如今。
村子的老人找到了我们上次烧烤的地方,将熄灭的篝火以及散乱丢弃的鱼骨头,指给两位喇嘛看,然后大声谴责巴桑家的二儿子触怒了湖神,不但导致自己的小命不保,而且还会连累到村子里面的所有人。
巴桑和他的婆娘则跪在地上,亲吻着两位喇嘛的鞋面,祈求原谅,并请他们帮助自己,救出他可怜的儿子。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讲,其一是吃鱼的事情,是我和杂毛小道干的,巴桑家的老二,明显是被冤枉了;其二,我有点不喜欢这些藏民对于喇嘛的态度,他们觉得是虔诚,但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儿尊严——当然,这是个人看法。
老喇嘛和小喇嘛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的场景,不为所动,过了好一会儿,小喇嘛劝导了几句,然后那个老喇嘛越众而出,朝身后挥挥手,众人齐退,而老喇嘛则站在湖边,往前前面悠悠的水面,开始念起经文来。
念了十几分钟,平静的湖面突然咕嘟咕嘟地冒起气泡,又过一会儿,有一具羊尸浮现。
这羊尸,几乎只有骨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