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轻飘飘瞥了眼,唇畔挂着疏离的笑,她作为当家主母,仪态万方,样样都好,唯独,眼底没有丝毫情意:“老爷多虑了,有晏临在,他武艺高?强,况且,侍卫太多也招人眼球。”
她三言两语堵回来,眼皮也不抬道:“老爷多保重。”
生疏的话?让他呼吸一滞,本能?地有些不安,事情不该是这样,视线在她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白英奇忍不住说:“夫人,我——”
他忽然生出几分?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瞒着她,眼中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可这一切落在王夫人眼里,只能?让她勾起?讽刺的笑。
她头也不抬地撩开轿帘,坐上马车,垂下的轿帘遮住了她的视线,更似一道银河,分?开两人。
白皎在身后?,正好将亲娘神色收入眼底,不禁眉头微皱,才跟着进去。
她进去时,见?她神色平静,似一汪收敛的湖水,白皎也没放心,本能?觉得她并?不开心,于是凑过?去,拈起?一块桂花糕,软糯酥软。
“娘,你吃。”
她心思纯净,笑意盈盈,王夫人怎么看不出她的目的,温柔地轻抚女儿发顶,她笑得温柔又慈爱:“皎皎别担心,我很好。”
白皎:“可是我刚才看见?——”
王姝神色恬静:“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该放下了。”
她一直觉得是白晏临破坏了自己的家庭,可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楚,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白英奇。
他辜负了她的真心。
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是他的心变了,男人一变心,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告诉女儿:“皎皎,千万不要?把一颗心全放在男人身上,爱人先爱己。”
白皎点?头,看着她清澈明媚的眼,王夫人又生出些许后?悔,她还太小,或许连情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这次不止去还愿,还要?再为她祈愿,愿佛祖保佑,她的女儿万万不能?像她一样,她一定要?得遇良人,美满一生。
不久后?,马车抵达时思寺。
时思寺在京郊,是许多达官贵人烧香拜佛的地方,因前?主持清一大师而闻名,即便如此清一大师卸去主持之位,闭门?谢客,时思寺仍旧香火鼎盛。
如王夫人这样身份尊贵的香客,由现?任住持亲自接待,前?往大雄宝殿上香。
母亲要?还愿,白皎就守在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动作一滞,目光直直射向?殿们瞥一道白衣缥缈的身影飞快掠过?。
白皎怔住,不由得多看几眼,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可是她视力明明很好,不然也不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呀。
王姝见?她出神,垂眸笑了笑,心头一阵发软,她还是个孩子呢。
“皎皎。”
白皎回神:“娘?”
王姝笑着说:“听闻时思寺风景不错,娘亲还有其他事,无法陪你,我见?你也耐不住性子,不如出去吧,让丫鬟陪着你出去转转,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一定闷坏了。”
白皎正对?上她慈爱的目光,乖巧道:“我知道了,娘亲。”
与此同时,寺庙后?面。
一颗粗壮的银杏树下,白眉白须的老和?尚与人下棋,白衣人手持黑子,一子落下后?,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贫僧输了。”
小和?尚不解地挠挠头,睁大眼睛,师父怎么这么说,明明师父要?赢了!
小和?尚年纪轻轻,心里瞒不住话?,便说出来。
老和?尚,也就是清一大师闻言摇头:“非也非也,施主早已?料到老和?尚会走这一步。”他说着看向?男人,白衣胜雪,云冠墨发,遮天蔽日的银杏树投射下万道金光,环绕周身,更衬得他仙姿绝逸。
一阵风吹过?,金色叶片簌簌落下。
他神色平淡,好似御座上的神佛一般,无悲无喜。
老和?尚收回视线,低眉垂目,目光落在棋盘上,心中更加惊叹,多少年前?,他追随师父,也是这样晴好的天气,这是这颗银杏树下,也是这样年轻俊美的青年与师父下棋。
师父输了。
几十年后?,他已?是迟暮之年的老人,对?面之人,却仍如当年一般年轻俊美。
“阿弥陀佛。”他念了一声佛号。
丛云温和?一笑,撂下棋子,黑棋坠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
“既然如此,我也该离开了。“
他洒脱转身,棋局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好似想起?什么,眼底无端端漾起?十二万分?柔情。
……
“小姐,小姐您慢点?!”丫鬟止不住地喘气,脚下如有千斤之重,根本追不上她,一边惶急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急得恨不得飞过?去。
“你回去休息,我来照顾皎皎。”
一道沉稳的男声忽然响起?,毫无防备的丫鬟吓了一跳,随即看清来人,喜色漫上眼底:“公子!”
大公子与小姐关系极好,且公子是习武之人,一定能?保护小姐,但是,她迟疑地说:“夫人要?我们照顾小姐……”
白晏临神色不变,继续道:“你们现?在也追不上她,越往上,山路越崎岖不平,放心,有我在皎皎身边护着,一定不会让她出事。”
“多谢大公子!”丫鬟们其实也是强撑,实在是她们家小姐体力太好,根本追不上。
说完再去看他,人已?经消失不见?,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互相搀扶着下山。
这边,白皎满心好奇,听说时思寺有飞云瀑之后?,她就一心向?来看看,还没靠近,便听到巨大轰鸣声,可惜被厚重山壁遮挡,根本看不清楚。
“皎皎。”
白晏临主动发出声音,让白皎知道他在这里。
白皎动作一滞,回头看他,一阵风掠过?,吹起?白衣如雪,映着满眼苍翠,好似山间灵动非凡的精魅。
白晏临呼吸一滞,目光深陷在她身上。
白皎指着不远处垂下的飞流,宛若一道白炼,隔着极远都能?感觉到幽暗的凉意,水汽氤氲,宏伟壮观的瀑布使人心境开阔,银白的水瀑如银河直坠而下,落入下方的水潭里,形成一片清澈见?底的溪流。
白皎朝他笑了起?来,双手放在嘴巴上,做成喇叭状,喊道:“哥,你怎么过?来了?”
白晏临见?她洒脱肆意的动作,不禁眉头微蹙:“皎皎,山路崎岖,小心脚下。”
他说着快步追去,忽地停下动作。
一身白衣的男人像是突然出现?,丛云笑意温润:“真巧。”
白皎眼睛发亮,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没回答,脸颊却像是被粉霞染红了。
不远处,白晏临神色阴沉,黝黑暗沉的眼眸盯着两人。
见?鬼,他是怎么冒出来的!
白皎想要?靠近点?,于是动了动,没想到因为离瀑布很近,山路也染上水汽,生长着许多湿滑幽绿的苔藓,她一脚踩了上去,瞬间失去平衡。
强劲有力的手臂如铁钩般揽住她的腰肢,男人温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白皎摇摇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狭长的凤眸神秘又深邃,端得是风流无双。
这一幕落在某人眼里,简直碍眼至极。
嗯,说的就是白晏临。
在白皎看过?来之前?,他已?经收敛神色,竟是笑着过?去打招呼:“时思寺真是香火鼎盛,竟也能?引来您这尊大佛。”
他虽然是笑着,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隐隐散发出一种?冷意,敌意昭然若揭。
丛云神色淡淡:“这是缘分?。”
他说着看向?白皎,眉眼间的温柔几乎要?沁出来:“是缘分?让我和?皎皎相遇。“
白皎:“……”
她转过?身,看天看地,看山看水,就是不看这俩人,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不过?那又怎样,是她强迫对?方非要?喜欢自己吗?
明明是他们心甘情愿。
她为什么要?掺和?,只有胜利者?才能?得到青睐。
况且——
她翘起?唇角,快步朝瀑布走去,视线下坠,落在清澈见?底的水潭上:“哥,我听说飞云瀑的冷水鱼特别好吃,你能?帮我捞几条吗?”
“皎皎想要?多少?”他宠溺道,不忘挑衅地去看丛云,男人神色平静,非但如此,反而直勾勾地看着白皎,眼底漾起?笑意,若是旁人看见?,定然要?感叹一句情深义重。
白晏临脸色瞬间黑沉。
不要?脸,不知道多少岁的老东西,怎么敢觊觎皎皎!
丛云淡淡看他一眼,似是赞叹:“白公子对?妹妹真是爱护有加。”
一箭穿心,莫过?如是。
很快白晏临反应过?来,他是白皎的哥哥吗?不,他不是。
她的视线落在那道纤细身影上,无限柔情自心头升起?,不禁弯起?眉梢,他会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她真相,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