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目光一凝。
也许不只是树冠的功劳。
白皎一瘸一拐地走到溪流中心,男人冷峻的眉眼瞬间映入眼帘,叫她猛地一顿,怔怔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白晏临双目紧闭,俊美年轻的面容惨白如纸,唇色绀青,漆黑的衣袍如浓墨批盖,浑身上下散发出罕见的脆弱和?破碎感。
白皎看不出他受伤多重,却也知道再不把?人捞出来,不死也要重病,况且,如果不是对方舍身相救,她早就没?命了。
这也是报恩。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人捞出来,天知道她这个伤员怎么把?人捞出来的。
庆幸的是,她终于绝处逢生,竟然在断崖下发现一处石洞,里?面破败不堪,却也能找到一些石头做的工具,也只有石头才能保留下来。
应该是很久之前某个猎户留下的。
现在全?便宜了白皎。
她还幸运的找到两块打火石,终于点起一堆篝火,热意?扑面而来,白皎搓了搓手,感觉到温暖,整个人才算活了下来。
晚上的溪水简直冷到彻骨,更何况她还在里?面泡了半宿,现在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一转头,借着火光看清男人发青的嘴唇,不禁睁大双眼,这样子,好像中毒啊。
白皎:“白晏临?白晏临?”
男人一动不动。
白皎:“……”
看来是真昏了。
如此,她才敢大胆施为?,先扒开白晏临的衣服,才发现他右臂上有道细微的伤痕,已经将周围晕成一片深黑,伤口有毒,应该说毒血开始蔓延。
白皎还以为?他身上的伤口会又很多,现在才发觉,自己想多了。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怎么救?
她抿紧嘴唇,冷白的脸浮起一团薄红,只听撕拉一声,身上衣裙破开一条口子,她索性直接脱下湿衣服,反正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白皎将布条绑在男人伤口上方,臂膀下一寸的地方。
这样能抑制毒素蔓延。
脑子里?闪过这抹念头,却想不出自己何时学习过。
白皎回神: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他。
不管之前如何,总归是他救了自己,她才不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呢。
因为?病人半会儿醒不来,她这个临时大夫更大胆。
白皎直接把?白晏临身上半褪的衣服脱下来,捏着湿漉漉的衣襟,摇曳火光中映照出一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容貌,一低头,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男人身形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消瘦,反而可以看到蜜色肌肤上块垒分明的肌肉,刀削斧凿般的线条流畅又性感,不由让她想起白日里?这人拉开重弓时举重若轻的模样。
早该猜到的。
白皎抿了抿唇,俯身帮他挤出毒血,浓郁不详的黑色毒血一股股挤出,到最后,只剩下一点残留,因为?太深,怎么也挤不出来。
她为?难地拧紧眉头。
之前九十九步都?做了,总不能在最后一步放弃。
其实,白晏临中毒并不深,早在发觉毒素的时候他已经吃下解毒丸,只是对方所下之毒十分狠辣,解毒丸生效也需要一段时间。
两方在身体里?冲撞,也让他因此昏迷不醒。
白皎一番折腾之下,又加上毒血流出大半,白晏临终于醒来,还未抬眸,便觉一阵馥郁幽香涌入鼻腔,手臂上传来细腻触感,柔软微凉。
他愕然抬眸,正巧白皎抬头,娇艳玉颜瞬间撞入眼底,幽暗摇曳的火光染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瞳,若秋水盈盈,水光潋滟。
雪白如玉的脸颊,嫣红的唇瓣,都?被?他尽数敛入眼底。
白皎吓了一跳,差点儿把?嘴里?的毒血吞进?去,猛地偏头,吐到刨好的坑里?。
她才埋怨地看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差点被?他吓死。
她拳头都?捏好了,又蔫蔫放下,心中默念这是病人,这是病人,不能打!
白晏临恍若不觉,幽幽地看着她。
少女璀璨如星的眼瞳里?倒映着他的轮廓。
一刹那,另一张脸在脑海里?浮现,令他皱紧眉头,同时又有缥缈不定的声音响起,似乎在说:看她,她才是你的心上人。
不断加深,不断诱导。
男人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胡说!
他认得出那是苏明珠,他对她没?有半分情愫,怎么可能喜欢他,没?有人能操控他。
白晏临狠狠攥紧拳头,浓黑的眼映不出半分光亮,似是天穹下振翅高?飞的苍鹰,又如拔地而起伏延千里?的山脉,锐利且厚重。
“你——”白皎刚要说话?,脑袋忽然一阵晕眩,整个人晕晕乎乎像是吃醉了酒。
顷刻间,他眼底锋芒尽敛,只余一片关切和?担忧,也因此看得更清楚,少女圆润雪白的肩头,明明那般素净,映入眼底,却似浓墨重彩的画卷完全?拢住他的目光。
白晏临一阵口干舌燥,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他克制地偏过头,声音微哑:“你没?事吧?”
白皎反应过来,瞬间胀红了脸,懊恼爬满整张脸,叫她沮丧地低垂眼帘:“我没?事。”
“天气凉,你把?衣服穿回去。”他说。
白皎眉头一挑,眼神不悦:“都?湿透了,而且——”
她低头看手臂、肩头,其实没?露出多少,忽然她动作戛然而止,眉头微蹙,惊愕地想,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样很正常?
明明她一直接受的教育里?,这样做是错的。
尤其这样的境地,即便他们是兄妹。
白皎舔了舔唇,长且浓密的眼睫似蝴蝶展翅,垂敛在水润的眼瞳上,她说:“我待会儿就穿上,你现在不看我,不就行?了。”
“对了,我刚才帮你找了点草药,就放在你手边,你自己揉碎了敷在伤口上吧。”到后半句,更像是生硬的转折。
“嗯。”
山洞里?偶尔响起三言两语,零零碎碎。映衬着摇曳的篝火,时不时还会噼里?啪啦地响一阵。
白皎发现他还挺勤快。
几个落灰的石碗瓦罐被?他拿去溪边洗刷一番,回来的时候竟然还带了几个野果,沾染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溪水。
白皎歪头看他,忽地撞上男人的目光,黝黑平静的眼眸,让人想到一池死水,却又在瞬息之间,漾起一点流动的波纹。
她飞快收回视线,心口怦怦直跳。
“吃吧。”白晏临淡声道。
果子被?他全?都?推了过来,一面漫不经心地拨弄篝火,暖黄的光晕得深色瞳孔都?染成柔和?的琥珀色,一边洒落在他肩头,连向来凌肃的轮廓都?软化几分。
“咔嚓”一声。
寡淡的甜意?在嘴里?蔓延,白皎弯起眉眼。
就是这一点甜,对于一天水米未进?的她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甘霖。
“我帮你看水吧。”白皎投桃报李,说着在架起来的陶罐边坐下,又或者是,在他身边坐下。
总不能什么都?让他干吧。
她是受伤了,但?也不到残废的地步。
白皎盯着水,偶尔瞥一眼他,不知因为?男人沉稳可靠的身影,还是温暖的篝火,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白皎眨了眨眼,摇曳的火光映着灰色的岩壁,刚醒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在哪儿?
她们坠崖了!
她猛然清醒,直起身体扭头看四周,除了自己半点儿人影都?没?有,白晏临呢?
洞外忽然响起一声嘹亮的狼嚎。
这地方竟然还有狼!
霎时间,白皎全?身绷紧,左看右看,径直从火堆里?抽出根烧火棍,逼人热意?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可以用?来防身。
念头刚起,细微的声响逐渐朝山洞逼近。
她抄起烧火棍,整个人打起十二万分警惕,目不转睛地盯向洞口。
下一刻,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白皎:“你怎么不说话?,人吓人吓死人懂不懂!”
她愤愤地把?烧火棍重新插回火堆里?,动作之狠辣,活像是捅谁一刀。
劈头盖脸一番话?让他愣住,旋即,迎上后者羞恼的目光,戒备姿态,一瞬间,令他心头明悟。
他唇角微勾,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深邃目光仿佛看透一切,白皎抿紧了唇,听见他说:“吃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