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觉依旧灵敏。
白皎眼珠微动, 不着痕迹地引导他,殷清钰沉默一瞬,或许是以为她已经知道真相, 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说?道:“再过几日, 我?便会迎娶正妻, 皎皎, 你会理解我的。”
一字一句,笃定得?很。
白皎一怔, 眼神莫测地瞥了眼殷清钰, 瞥见那张和沈执焰十分相似的脸, 胃囊就是一阵阵翻涌, 说?不出的恶心。
殷清钰握着她的手腕, 轻轻摩挲:“我?知道,皎皎你最乖了,我?就算成亲了,也会对你负责, 绝不会辜负你一片真?心。”
最后一句, 说?得?温柔极了。
手腕上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比被鼻涕虫蹭到还让人恶心, 她下意识挣开?,对上男人惊讶的目光。
殷清钰怔怔站在原地,回不过神。
“皎皎, 你怎么了?”他以为她出了什么变故。
白皎摇摇头?,遮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喜悦, 既然都要成亲了,总算可以放过她这个可怜人吧?
她故作忧郁地说?:“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 就放我?离开?吧。”
白皎低垂眼帘,徐徐说?道:“反正当初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不需要你负责,如今你要娶妻,放我?离开?不是正好?也省得?你的妻子生?气?。”
一番话说?完,她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殷清钰摇头?,怜惜道:“皎皎,我?知道你最是心软,你既然救了我?,我?就一定要对你负责。”
“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名分,但你相信我?,名分,以后一定会有?的。”
白皎低着头?,所以他看不见她厌恶的眼神,被恶心到反胃的表情,谁需要你负责了,我?看你负责是假,见色忘义是真?。
想到这,白皎神色微闪,不,不止是这样?。
她抬起头?,直直注视他:“我?不需要你负责,当初救你只?是顺手为之。”
殷清钰怔怔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她这张脸。
何其相似啊。
他在心中感叹,回神便听白皎又道:“如果你真?的要报恩,就送我?回家,而不是待在这里。世子,你真?的喜欢我?吗?”
最后一句声音极轻,宛若一缕轻烟,随风而散,可它仍旧飘进殷清钰耳畔,被说?中的男人脸色忽青忽白,恼羞成怒似的狠狠瞪她:“你胡说?什么!”
“皎皎,我?对你还不好吗?你这样?的身份,能进府伺候我?,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白皎猛地睁大眼睛: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尽管这样?想,她却没开?口,眼眸微眯,轻蔑地看向人模狗样?的男人,后者竟然在她眼神中败下阵来。
“小桃。”
他声音低沉,隐含一丝薄怒,听到声音的侍女慌忙过来,被他的阴沉脸色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世、世子。”
殷清钰:“看好你们?家小姐,没有?我?的允许,从今日起,她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看来我?真?是太宠你了,才会让你恃宠而骄。”
“如果看不好她,你也不用?待在这儿了。”
最后一句明显是对着小桃说?的,后者闻言身形一晃,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小桃遵命!”
自那天起,白皎便被关在府里,以前还能在自己的小院范围内逛逛,自从殷清钰下令之后,白皎只?能待在房间里。
她叹了口气?,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巴掌大的地方,连几声鸟叫都少得?可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惠王府,从主子连带奴婢,都为几日后的大婚忙得?团团转,一刻也不停歇。
白皎所住的栖霞苑,就像放逐在海洋里的海岛,安静极了。
她临窗而坐,眼眸沉沉,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直接弄死他!
以至于让自己落入现在的境地。
不行,她得?尽快想个办法。
白皎蹙眉,身侧四四方方的窗棂外,花枝临窗而起,几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落在上面,互相轻啄羽毛,看起来霎时?可爱。
白皎惆怅托腮,要不下次他来,直接捅死他?
不行,她还想活着呢。
她摇摇头?,否决这个念头?。
“小姐。”小桃见她这副落寞消沉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宽慰:“您看开?点。”
白皎扭头?看她,小桃还在絮絮不止:“世子最喜欢的就是您了,你看看这屋子,摆设无一处不精巧,是世子爷派人特意布置,就是为了博您欢心呢。”
白皎:“啊?”
这些字她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让人听不懂了呢?
小桃上前一步:“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世子爷虽然即将有?正妻,可是,他最爱的还是您啊,您不必忧心,以世子爷对您的喜欢,未来一定会纳您为妾,到时?,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您呢。”
小桃说?得?双颊绯红,她不懂,世子爷生?得?那么英俊,又对小姐痴心一片,怎么就要闹成这样?呢。
白皎终于听明白了。
小桃以为她喜欢那个柿子,啊不对,世子,以为她是因为世子即将娶妻而黯然神伤。
白皎:“!!!”
简直是天大的污蔑!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喜欢?她眼瞎了才会喜欢他!
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她更恨不得?剁了殷清钰!
喜欢个大头?鬼!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小桃,想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瞎的啊?
不过,这倒让她想起另一件事。
几天后的婚礼。
成亲可是件大事,殷清钰也算得?上身份贵重,举办起来定然声势浩大,到时?人多眼杂,这不就是机会吗?
而她所在的小院儿,因为殷清钰的龌龊心思,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看守的丫鬟并不多,且位置偏僻。
她细细打量小桃,还要感谢她不习惯被人伺候,勉强留下了一个小桃,也只?有?她,才能全天盯着自己。
要是把小桃弄昏,她就能离开?了。
就算再笨白皎也知道啊,古代那么封建,推崇名节,她无名无分地待在这里,算什么事?
每天待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从天亮等?到天黑,从睁眼坐到闭眼,想到这儿,她狠狠打了个哆嗦,这辈子算是完了!
思及此,她忽然捂住心口,咳嗽几声。
小桃紧张万分:“小姐,您怎么了?莫不是着凉了?”
她说?着边探腰,关掉敞开?的窗户,做完这一切,才担忧地看向白皎。
白皎又是一阵咳嗽,揉着太阳穴,姿态孱弱起来:“好像是,你帮我?抓几副药吧。”
小桃一怔,却没立刻答应。
白皎软软地靠着软榻,声音细弱:“怎么还不去?世子不是说?过,要你好好照顾我?吗,我?如今患了风寒,你不去抓药,我?怎么好得?起来呢。”
“要是他想起来,见我?是这副模样?,小桃,你担待得?起吗?”
轻飘飘的几句话,甚至没什么凌厉目光,就是瞬间压得?小桃喘不过气?,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运气?好,被殷清钰临时?拨调来伺候白皎,如今听她这么说?,忙不迭点头?:“小桃马上就去!”
她还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皎又让她拿了不少药材,小桃什么都不懂,只?能任她吩咐。
白皎都要过目一遍,又偷偷扣下一部分药材,磨成药粉,感谢学?过的知识,混合起来之后,被她顺利弄出迷药。
内服外用?都可以,只?是内服药效更强。
其余时?间,白皎开?始偷偷观察小桃,模仿她的一举一动,一时?间,竟然忙得?不可开?交。
期间殷清钰一直没来,也在白皎意料之中,他可是这桩婚事的主角。
倒是小桃有?些失落,比她还频繁地看向远门,白皎淡淡一笑,还乐得?他不来呢。
转眼到了成亲那天。
白皎居住的院子偏僻,却也能听见喧哗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钻进耳朵,接着是吹吹打打敲锣打鼓的仪仗队。
新娘沈如意坐在大红花轿里,一身红色嫁衣,葱白指尖紧张地捏着衣角,想到即将嫁给心上人,心头?便是一阵欢喜。
她不会后悔的。
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遮住她脸上的柔情蜜意。
与之相反的,守在门前的新郎官殷清钰,淡青色的硝烟里,他勉强扬起一抹笑容,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前。
四周都是观礼的百姓,惊愕又羡慕地看着一百多台嫁妆,连成一线,几乎占据了整道长街。
真?是阔气?啊。
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嘶,新娘子可真?有?钱,我?刚数了数,足足一百二十六台嫁妆呢!”他又压低声音,小声道:“就算皇家嫁公主,也跟这差不多了吧?”
其他人听罢,笑了起来:“惠王世子娶的可是沈太傅的孙女,人家沈太傅可是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皇帝不知道多看重呢,这算什么。”
“要我?说?,这惠王世子才是人生?赢家呢,漂亮媳妇有?了,还有?个这么有?地位的老丈人,真?是走了狗屎运!”有?人不禁羡慕起来。
“啧啧,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门亲事,可是人家沈姑娘自己求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目光灼灼地看向说?话的男人,男人本?是个小混混,整日跟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向来被人瞧不起,如今忽然受尽关注,骄傲地昂起头?:“这事儿还是我?从我?兄弟的兄弟那里听来的,你们?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是是是,我?们?听着呢,李二郎你快些说?吧!”
李二郎揣手笑道:“沈家姑娘对惠王殿下一见钟情,这桩婚事,是她求沈太傅向皇帝陛下讨来的御旨,不过可惜啊,我?看咱们?世子这样?子,倒像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