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发凉的后脖子,俯身,整个人跟笑面佛似的笑呵呵打招呼:“林小姐,高统领,咱们真是有缘哪。”
高文杰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面上还得敷衍地寒暄,赵大?福忽然回神,他为啥还要这么谦卑,现在,可是他们的小辫子被自己捏在手里!
该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自以为捏住了宁王的把柄,赵大?福肉眼可见?的有恃无恐起来,却没发现对?面两人对?视一眼,林舒音皱眉,高文杰沉默。
他在想,殿下想计划被外人知?道,还是身在权宦集体的赵大?福,犹如一颗定时炸弹,让人不得不防。
说不定,对?王爷的计划也有阻碍,毕竟林家?现在还没平反呢,被人发现,一顶目无王法?,结党营私的大?帽子随时都能扣下来!
赵大?福意识不到自己危在旦夕,乐滋滋地离开?了。
林舒音下意识看向?高文杰:“高统领,我们怎么办?”
仿佛被这变故吓呆了,她声音柔怯,说完就低着头,谁也看不到的脸上,冷静得近乎冷酷。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
高文杰摇摆不定的时候,林舒音一点点唆使他,动摇他,她知?道对?方对?宁王忠心耿耿,千方百计地暗示他,赵大?福可是祸患,不能不除。
高文杰犹豫:“杀了他?可是,他毕竟是权宦一伙儿的官员,还是陛下钦定的折花使,万一出了事,陛下一旦知?悉……”
他犹豫不决:“我先派人把他监视起来。”
林舒音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还能怎么办呢?
她内心始终觉得赵大?福是个隐患,很快,就被人“证明”了。
高文杰脸色难看地捏着一封书信,打开?一看,上方白纸黑字,是赵大?福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自己的顶头上司,底下是他的名字。
林舒音脸色惨白:“这是怎么回事?”
高文杰:“是我下属发现他暗地里找人送信,悄悄截获的书信。”
林舒音:“他要告诉那位大?人,岂不是会影响承泽的大?计?”
高文杰声音艰涩:“一定会影响到殿下。”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舒音捏紧手指,声音小小地说:“就算截获了这一封,还有下一封,等?到回京之后,他一定会告诉……”
她蓦地停下,话里未尽之意,两人心知?肚明,高文杰扭头看向?她,眼中杀意浮沉。
两人谈话间,并没发觉一双眼正在门外偷看,听见?他们下定决心,屋外的人飞身掠去,又在一间房子里落下。
白皎:“怎么样?成功了吗?”
陆樾朝她点点头,眼里满是惊叹,那封告密信并不是赵大?福之手,是白皎模仿他的笔迹手写而成。
赵大?福又不是傻子,他知?道手里掌握的秘密有多重?要,还想凭借它在宦官和宁王两个阵营反复横跳,哪会轻易告诉其他人。
不过,陆樾有些担心:“这样足够了吗?”
白皎浅浅一笑:“当然还不够,不过,接下来已?经?不用我们出手了,我们只要旁边看他狗咬狗就行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从梳妆奁里掏出一个小包袱,双眼放光:“你看,这是什么!”
陆樾一怔,她已?经?打开?小包袱,里面竟是一些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宝石珠翠。
白皎财迷心窍的笑模样:“到时候我们就带着这些东西跑路!我要发财啦!”
陆樾:“……”
他也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高文杰行动前所未有的迅速,赵大?福至死?都不知?道什么原由,他死?不足惜,引发一系列影响让整个丰水县显然震荡之中。
作为县令的宋矩冷不丁接下一起人命官司,还是陛下派来的折花使,心里顿时叫苦不迭。
仵作查验,是喝醉了酒从腐朽的楼上掉下去,当时不少人可以作证,事情陷入僵局时,一条消息宛如惊雷在头顶炸开?。
京城传来消息,老?皇帝,突然驾崩了!因为服用过量的红丸,死?在妖妃肚皮上,因为猝不及防,连遗诏都没留下。
这时候,区区一个折花使的死?因跟圣上驾崩比起来,简直微如尘土。
林舒音和高文杰甚至比宋矩还要提早知?悉消息,因为宁王送来的书信上直白地告诉他们,几乎毫不犹豫,两人立刻离开?丰水县,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
可以想象,此时京城斗争将有多激烈,太子与宁王争夺皇位,林舒音一家?也算是关键人物,而且,她必须要去!
她深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现在正是宁王需要她的时候,需要她林家?帮助的时候,临行前,她叮嘱了手下一番,才出发赶往京城。
此时县城倒是还算平和,不少人叹息折花使暴毙,自己苦心积虑的经?营,最后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折花使死?了,白皎自然也恢复了自由身,带上从赵大?福手里抠出来的金银细软,她和陆樾约定在城外见?面。
碰头后一起赶往萧山村。
陆樾赶着马车在山路上疾驰,等?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晚上,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星子,一闪一闪地发光。
感觉到车子停下,白皎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慢悠悠地掀开?轿帘,感觉骨头都快颠散了。
太可怕了,她差点儿见?到太奶了。
奇怪他为什么不说话,白皎歪了歪头:“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淡淡的灰烬弥散开?来,她下意识扭头,正前方火光冲天而起,几乎照亮整个天幕。
白皎:“怎么回事?”
陆樾:“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牵起白皎的手,哪还顾得上其他,越靠近,空气越发升温,最后,整个萧山村出现在两人面前,刺眼的火蛇无情的吞噬房屋,不间断地响起狰狞的惨叫和呻吟。
浓烟滚滚,刺鼻的火油气味钻进鼻腔,呛人无比。
白皎惊愕得睁大?了眼:“村子里,村子里……”
她下意识握紧男人的手,说话间,忽然听见?一阵响动,余光一瞥,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准备离开?:“你看,那些人是不是纵火的人?”
陆樾带着她一起跟过去,在他们原来停留的地方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陆樾周遭低压弥漫,他不明白,萧山村到底得罪了谁,要遭到这样心狠手辣的报复!
哀哀的惨叫此时已?听不到,是烧完了吗?
陆樾和白皎远远缀在几人身后,或许是完成任务,几人不紧不慢地聊起天来。
他眼睛泛红,血丝缠绕,高大?身躯几近失控,仿佛随时都要冲过去。
白皎急得抓紧他的手。
陆樾面无表情地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轻举妄动。”
白皎:“你说什么?”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他掌心里:“什么不会轻举妄动,我们一起抓住他们!”
因为是半夜,正是村民熟睡时期,对?方用的又是火油,燃烧起来速度快得惊人,于是绝大?多数村民都没逃出来,甚至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哀嚎声。
这样的惨案,就连白皎都觉得残忍。
再说,她和村里其他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这些人全被大?火烧死?,她怎么可能放任凶手离开?。
陆樾听见?她的话,一下将她抱了起来,身体陡然失重?,白皎死?死?捂住嘴巴才没发出惊呼声。
她狠狠拍他后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要死?了,快放我下来!他们快跑啦!”
说是我们,陆樾出手后,她完全成了小点缀,不过短短几息,几名匪徒浑身浴血的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此时,陆樾全身都是血迹,英武的脸庞更显凶恶,浑身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俨然杀神再世。
陆樾蹲下身,匕首压在领头人脖颈上,语气冷到极致:“说,谁指使你们纵火的?”
“不说我就杀了你。”
男人犹豫一瞬,锐利的刀刃便?如切瓜砍菜般,划破他的喉咙,鲜血宛如喷泉从动脉里汩汩流出,几滴喷溅在他凶恶的脸颊上,眼睫都沾染一缕,随着抬眸,温热的鲜红的血液沿着眼角下滑。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陆樾慢条斯理地看向?其他人,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眸,让其他人惊惧交加,只觉自己像是待宰羔羊。
完全没想过,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村民,死?前又有多痛苦。
冰冷的匕首压在下一个人脖颈上,那人早就吓破了胆,连连哀求:“我说我说!”
“我是高统领的人,是、是高统领吩咐我们,杀了这群贱民,不对?不对?,是无辜的百姓。”
陆樾:“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这也是他最不解的一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屠尽整个萧山村?
“我、我……好像是高统领为了帮一位贵人,那位贵人曾经?在萧山村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过的很不好,所以高统领为她报仇,顺便?遮掩踪迹。”
“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啊!!!”
他凄厉的惨叫一声,在黑压压的密林里,霎时惊起一片飞鸟。
在看男人,已?经?四肢抽搐地躺在地上,双手双脚上,上狭长深邃的伤口,还在不断涌出鲜血。
得到答案的陆樾手持匕首,干脆利落地割断他的手筋脚筋,如此循环,几个人瘫倒在地上,如同?瑟瑟发抖的鸡养,恐惧如潮水淹没他们。
手刃仇人,陆樾没生出半分快意。
他站起身,湿透的衣摆下方,血水不断嘀嗒。
“不能走,你不能走!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