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星,方舟港。
一场新雪过后,白堡愈发的白。那些老树的枝叶上,那城堡的尖塔扶檐间,都铺上了一片片松软洁白的雪花。白堡的仆人在清扫着这些积雪,可以预见,在接下来几天都会有降雪的天气。积雪不去,新雪又临,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清理了。要是让积雪压坏了哪些塔顶屋脊的话,虽说现在的女主人很好说话,怕是也不会怪罪下来,但做下人的惶恐却是难免。所以这些积雪,还是早早清理掉为佳。
从欧班伯爵开始,这城堡里的主人对仆人们的管束倒称不上严厉。只有来到吉尔斯伯爵那一段统治城堡的短暂时期,仆人们才尝到什么叫兢兢业业。当老管家梅斯也给投闲置散时,仆人们失去最后一张保护伞,每天的日子过得分外紧张。还好很快,吉尔斯就消失了,代替他管理白堡的若拉。岁数大些的仆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而这位女主人也和其兄长一般,对下人并没有什么严厉的管束,而且多了一份女性天生的温柔。
就拿这个冬天来说,下人的衣物和被褥都重新换了一套,薪水也比之前提高了两成。这让白堡里的仆人打心里欢喜这个女主人,干起活来也就更加卖力些。
两个年轻人蹲在白堡最高的一座钟塔上,用绳子固定好自己,再用刮铲将铺满塔顶的积雪一层层刮到手中的铁桶里,再将铁桶放下去。下面的人倒干净桶中积雪后,拉了拉绳子示意,于是他们又提将上去,重复着之前的工作。两个年轻人里,一个长得较矮,但身体墩实。另外一个长相要英俊些,有一头柔软的琥珀色头发。
墩实的青年用手肘捅了捅同伴道:“别看了韦奇,今天若拉小姐没有去后花园。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气,小姐哪会去花园闲逛。”从钟塔这望下去,的确可以看到城堡后那片花园。琥珀色头发的韦奇瞪了自己这打小就认识的玩伴一眼道:“比特你这家伙胡说什么,要让小姐听到,还不把我们给揍一顿。”
被称作比特的年轻人憨笑起来:“小姐她人好,不会这么做的。”
“是啊。她对什么人都好,前天老李克不小心把一杯咖啡洒在小姐身上,都不见她发脾气,老李克还说小姐第一时间问他烫着了没有,你说去哪找这样的好城主。要是以前那吉尔斯伯爵的话……”韦奇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年轻人又看向伯爵书房的方向,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堵墙,韦奇却怔怔地说:“其实想想,如果她肯揍我也是好的。至少被她揍过,她对谁都好,也就不会知道我是谁吧?”
话没说完,比特已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怒目道:“知道个屁,好好管住你的心思。平时偶尔看看小姐发发疯也就罢了,你还真想癞蛤蟆吃上天鹅肉?别做梦了。”
韦奇丢掉雪铲,哼道:“你懂个屁,这叫抱负。做人没抱负,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笨蛋比特,你就真想一辈子当下人啊?”
比特喃喃道:“我倒想当富翁,可得有那命。”
“机会是靠自己挣来的!”韦奇一脸神往道:“听说那位艾伦爵士吧?人家本来只是边境之地一个默默无闻的男爵,现在呢?他人不在,可已经是位子爵,领地甚至比我们方舟港还大。人家是靠什么,还不是打拼出来的。如果让我遇上那位爵士,我就求他让我进他的军队,拼他个十年八年的,老子就不信混不来一个将军当当。”
比特嘲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模样,还将军?我怕你小子第一次上战场就给人宰了,再说你当将军又能咋滴,等你混出个人样,若拉小姐早嫁人了。我可是听说了,小姐的未婚夫怕是这几天就会亲临方舟港。你啊,这单相思没药救罗。”
韦奇骂骂咧咧地生起了闷气,转到钟塔另一边默不吭声地干起闷活。片刻后听到比特咦了声,然后他叫道:“韦奇,快来看看。怕是小姐的未婚夫来了。”
韦奇绕了回来,朝白堡外看去。果然有一队人马朝城堡的方向开来,那队人马里竖起藏青铁枪战旗,正是铁枪侯爵霍依的旗帜。看清这面战旗,韦奇脸色苦涩,默不作声转到塔后干活。比特叹了声,说:“晚上我带你去夜街玩玩。”
“不去。”
比特耸耸肩,也干起了自己的活。
若拉一身鲜衣,在老管家的陪同下来到白堡大门。在她身后,仅有十八名深海鳞姬的骑士,分两边排开。梅斯看着自己那面无表情的女主人,有些头痛。他干咳一声,说:“小姐,听说霍依这个儿子天生勇猛,人也风趣,很得霍依喜欢。”
“又不是我喜欢他,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若拉紧了紧拳头说:“还不是一桩政治婚姻,哥哥是想靠铁枪侯爵来巩固方舟港。只要我嫁给霍依的儿子,在我没死之前,像雷克德那种野心勃勃的家伙大概也只能通过一些肮脏手段来达到目的,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方舟港用兵。这样下来,哪怕继承人没有作为,至少还能让方舟港安然渡过几十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