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沉着脸,胳膊一抬,让开了陆铮想来搀扶他的手,看来,肚子里满腹火气。
陆铮心下奇怪,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黄老。
黄老一直面沉如水,进了陆铮办公室,气呼呼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陆铮给黄老倒了杯水,坐在黄老对面,言辞恳切地道:“黄老,我年纪轻不懂事,或许哪里做得不好,请你批评,但是,如果是外面的流言,你也给我个辩白的机会,好不好?”
看着陆铮双目中的真诚,黄老终于长长叹口气,说:“世道真是变了!我革命了一辈子,临老临老,看到咱们乌山当铺又开起来了,好啊!真好!资本家、典当行,一股脑又回来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半截身子进黄土了,就是不知道下去看到老战友,怎么和他们说!难道告诉他们,你们的血都白流了?!真是,真是……”说着话,黄老气得身子又开始发抖,拐棍咚咚的戳着地面。
陆铮恍然,原来是为典当行来的,就在前几日,继南方几个城市之后,北方第一家典当行——乌山金利典押服务行开业。
“黄老,你先别生气,这个当铺啊,有咱们政府和人民监管……”陆铮话还没说完,黄老眼皮一翻:“你少拿这些话应付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比你清楚!”
陆铮苦笑不语,过了会儿,说:“黄老,你怎么想到找我的?”
黄老哼了一声:“冯贵平说了,他就抓党务和大方向,典当行的事他不好管;周涛说,工商业发展都你管,我不找你找谁?”
现在,黄老一半的火气是因为被人当皮球一样推来推去,虽然短短两三年时间,黄老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冯贵平和周涛看来就都不买他的账。
陆铮琢磨着说:“其实,现在的典当行和以前旧社会当铺真的不同,以前旧社会当铺在咱们教科书里是勒索穷苦人家的吸血鬼,但是咱们新社会的典当行,主要还是给小企业主和个体户提供短期贷款,算是我们金融服务的一个良性补充吧。”
黄老笑容就有些讥讽,说:“铮子,你也觉得我老了,开始糊弄我是不?什么短期贷款?我看,就是放高利贷!而且是可以合法放高利贷!”
陆铮默然,委实,后世的典当行实则十有八九就是经营高利贷业务,利用民间融资甚至利用银行贷款转而向外放贷。
黄老又深深叹口气,说:“铮子,你有没有想过,这里还有个符号的问题,你也说了,在我们的教科书中,旧社会的当铺是土豪恶霸拿来剥削穷苦人的,都是吸血鬼,现在,我们翻身坐天下了,怎么着?当铺掉个花枪又回来了?!那我们这个江山和过去,到底有什么分别?我看,这样下去,黄赌毒也会卷土重来。现在,就有这个苗头。”
陆铮慢慢端起茶杯喝水。
黄老这时有些疲累的靠在沙发上,说:“或许吧,只是我转不过这个弯,老喽,我是真的老喽。”
陆铮放下茶杯,说:“黄老,你说的有一定道理,这样,我开完这个会,就责成有关部门,封了它。”
黄老疲倦地点点头,看来,已经不大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