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广宁县城,一辆黑色桑塔纳缓缓驶入了化肥厂老家属区,现今广宁化肥厂已经搬迁,家属院改造工程听说即将启动。
轿车里,焦磊是司机,副驾驶位上坐的是市委组织部干部室副主任曾江。
同陆铮坐在后排的,则是新任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高燕燕。
不消说,高燕燕和曾江是来陪陆铮走马上任的,但陆铮,说先回老家转一圈,反正也顺路。从乌山下青龙,走南线先走广宁,再走青龙,虽然绕个圈,却比走北线快多了。
北线从乌山奔青龙,看似比较直,但道路崎岖,更有青龙河(滦河之分支)相隔,到了夏天便不能通车,靠渡头船舶接送行人,寒冬季节,青龙河结冰,车辆才勉强能过。
坐在真皮座椅上,高燕燕很喜欢这辆豪华轿车稳稳的感觉,和吉普车的颠簸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享受呢。
暖风轻轻吹着,窗外,白雪皑皑,车内,温暖如春,令人熏熏欲睡。
羡慕地看了陆铮一眼,兼着企业尤其是大型合资企业的管理者身份就是不一样,在乌山,只有市委书记段中原,刚刚坐上了桑塔纳。
对陆铮,在香港的时候高燕燕便对他印象不错,满嘴流利的英文,机智幽默的应对,很是风度翩翩,和其他干部给人感觉完全不同,只是这常年的一身灰色列宁装,太土气了些。
不过印象不错归不错,高燕燕也并没有太琢磨这个人,回来乌山,陆铮便被停职调查,高燕燕虽然心里叹息声:可惜了。但却也觉得这个人以后应该会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谁知道,很突兀的,又是这个陆铮,考察任命为青龙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的材料走流程被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令她很是发了一会子呆。
现在的陆铮,起起伏伏的经历令人很容易便忘记,实际上,他今年刚刚二十三岁。
便是此刻坐在陆铮身边的高燕燕,也不自禁忽略了陆铮的年纪,只是在琢磨,这位新任青龙县长,会不会给青龙带来些改变。
但当初刚刚看到组织考察材料上陆铮的年纪时,高燕燕吃惊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现在全国各地都在破格提拔年轻干部,可是二十三岁的一县之长,怕也绝无仅有吧?
“小焦,给你这个。”陆铮一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然后,便撕下了一页拍了拍焦磊肩膀。
焦磊接过,慎而慎之的收入了贴身衣兜。
高燕燕很好奇陆铮递给焦磊的是什么东西,但,她自然不会多问。
坐在副驾驶的曾江,和陆铮算是老朋友了,但如今,地位相差悬殊,他只是组织上派出来的高副部长的跟班,自不能再如以前一般和陆铮闲聊。
想起半年多前还曾经摆着架子教训陆铮,曾江只觉得,那更像是一个梦。
轿车猛地“嘎”一声急刹车,却是从胡同里突然冲出辆自行车,险些和轿车撞上,而那骑车人惊慌失措下,和脚踏车一起摔在了地上。
“陆局,没事吧?”焦磊急急地回头问,他一直便用“陆局”称呼老领导,觉得这样更亲近。
陆铮看了眼高燕燕,见她也无碍,便道:“没事,你下去看看,人撞没撞到。”
焦磊哼了一声:“我看着他自己摔倒的!我倒看他敢说什么?!”开门下车,看他样子,只怕便要跟人干架。显然,现在焦磊又有些旧态复萌,已经不是那时候夫妻俩两地分居没着没落的时候了。
不过也难怪焦磊,司机最忌讳的便是这种情况,万一把人撞了,现在的交通法则,司机总要承担些责任,而且,撞死人的话,不说人命不人命,这辈子不晦气么?
骑自行车的人慢慢起身,本来铁青着脸下车的焦磊好像和那人认识,突然就不是那副下去训人的架势了,还和那人拥抱了一下。
陆铮随即便道:“遇到个熟人,我下去打声招呼。”
轿车前,刚刚从地上爬起的人是周大清,曾经给陆铮干过短短几个月秘书,此时,正有些畏缩地看向陆铮。
“大清!”陆铮笑着迎上去,伸手和周大清握手,问:“最近怎么样,挺好的吧?”
周大清其实处境委实不怎么好,两个月前,被高志凯从机关警察队伍中清退。
现在公安系统正推动正规化建设,警号改革便是其中重要一项内容,乌山是改革试点之一,要求一警一号,同时在警服上必须佩带警号,预计一两年后,便会向全国推行。
周大清在编,但并不是国家编制,是仅仅在乌山能获得承认的机关警察,现今这种情况很普遍,干上几年慢慢转为国家编制就是。
但推动警号制改革后要求一警一号,周大清是没有警号的,高志凯便以此为借口将包括周大清在内的几名合同制警察调离机关,其余几名民警还给安排了工作,周大清,却被一直冷处理。在马局过问下,才调去了工业局,成为了工业局的职工。
高志凯这种强烈的报复心,甚至马跃武,都很看不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