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没想到的是,高志凯真的上门收枪来了,态度很不友善,话虽还算客气,但倨傲可见,高志凯还是那个高志凯!
在陆铮的办公室,高志凯慢悠悠地说着,语气缓和,但句句都有针刺,“陆副政委,洞蜜园那儿没事了吧?”
第一句话,高志凯就问洞蜜园,显然他消息及其灵通,早就听说了昨天蔡夫人率领娘子军大闹洞蜜园之事。
陆铮翻看着文件,嗯了一声。
虽说前尘如云烟,前世的事在陆铮看来,更像是一场梦。但和高志凯在一个屋子,距离又是如此之近,陆铮不知道怎么的,一股股邪火就往脑袋上冲。
自己在监狱里被种种虐打的场景仿佛突然间,就一幕幕闪现,陆铮的眼皮剧烈地跳动着。
第一次出狱后,在监狱铁门处,高志凯的黑色豪华奥迪车从自己身边驶过,或许,他是刻意选的日子来视察工作,不然,哪能这么巧。
从外面看乌黑的车窗慢慢滑落,高志凯轻蔑的脸庞露出来,然后,一口浓痰吐在了自己脚下。
为什么,他会这么恨自己,甚至不惜纡尊降贵,来欣赏自己最落魄的模样。
陆铮前世一直想不明白,今生,或许更没有答案了。
“副政委,把你的枪给我吧。”高志凯低沉颇有魅力的男中音还在继续说着,“你看,孙兴也来了,我和马跃武沟通过,局里配枪制度太乱,咱局领导都该以身作则不是?孙兴,你说说,你们治安科研究的新配枪条例!”高志凯转头看向了孙兴。
孙兴跟高志凯一起来的,此时就坐在高志凯身边,闷着头,不吱声。
高志凯皱起了眉头:“孙兴,怎么不说话?”
陆铮终于抬起了脑袋,笑了笑,说:“别难为他了,我说了,想收枪,叫马跃武自己来!要不,就拿章局签字的文件我看!”
高志凯眉头皱的更紧:“新配枪条例局班子已经定了,章局叫我来做做你的工作。陆铮啊,现在不比以前了,咱虽然是局领导,但既然不上一线,配枪完全没有意义嘛,而且,安全上,也是个隐患。”
陆铮拍了拍腰间,说:“隐患不见得吧?高局,不管是打靶还是组拆枪,或者,决斗拔枪?咱们较量较量?”
一句话,把高志凯呛的半天说不出话。陆铮军人出身,战场上枪林弹雨杀出来的,比起高志凯,确实是玩枪的祖师爷。高志凯在这点上有自知之明,不是陆铮的对手。
不过以前陆铮脾气是不好,可从来不会话里夹枪带棒的,高志凯被堵的一阵心浮气躁,好一会儿,才说:“你就别杠着了,这样下去,没什么好处。”
陆铮说:“是吗?”
高志凯站起身,走了两步,来到陆铮办公桌前,伸手敲了敲桌子,“解下来吧!你现在还是局班子成员,就要服从局里的命令!”
见高志凯居高临下的动作,陆铮微微皱眉,说:“我要不服从呢?你还带人来五花大绑的硬抢吗?”
高志凯冷声道:“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动乱刚刚结束,武斗等种种野蛮风气未过,“流氓”们被五花大绑示威游行是很常规的做法。执法机关手段野蛮,民间凶犯也极为残酷,比如去年在北方某农场,就发生了一起六名农场工人抢了农场指导员的枪,杀害二十余名知青的恶性大案,这也是直接促成严打的原因之一。
所以高志凯虽然就是话赶话,但绑人,在这个年代不稀罕,完全可以理解为陆铮不执行命令就会被当成阶级敌人对待。
孙兴急忙站起来,说:“高局,陆政委,有话好好说……”,眼见这二位针尖对麦芒,孙兴可不想夹在其中难做人,这和挑动陆政委回局里闹是两回事。
高志凯正一股邪火没处发呢,回头训斥道:“你,治安科是怎么管的?!枪发出去就收不回来!出了事,你要担重大责任!”
陆铮看着孙兴,突然就想起了虎子。前世,自己在监狱中时,外面的虎子,也是被他这样连唬带吓的欺负吧?只是,虎子不会怕他,而且,不管受多少委屈,也不会跟自己说。
陆铮慢慢眯起了眼睛,伸手指了指门,沉声说道:“高志凯,少在这儿撒野!出去!”
高志凯没想到陆铮会这么直接的要赶他走,脸色阴沉的可怕,说:“怎么的?你那套别人怕你,少在我面前耍!把枪交了!别闹到给你自己找难堪!”
看着高志凯阴沉的目光,陆铮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惨痛的往事,他再忍耐不住,猛的绕过办公桌走上两步,伸手“啪”一声,就给了高志凯个耳光,骂道:“和你丫好好说话就说不通是吧!赶紧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