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是他不信任孙吉祥和王稚登的判断,只是在他的固定思维中,这个站错队却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远的不说,单是隆庆新朝的情况便已经是昭然若揭,裕王府旧人得到了入阁拜相,而景王府旧人则遭到了排挤。
孙吉祥似乎早有意料般,显得十分自信地表态道:“东翁,此事看似涉及储君之争,但实则跟景王和裕王的储君之争完全不同。东翁此次并不是要偏袒于谁,而是一个坚守礼法和祖制之举。纵使将来皇长子继任大统,当他坐上皇位之时,自然而然会认为东翁是维护皇家的法统,却是不可能责怪于东翁,东翁恐怕是将此次的事情复杂化了。”
王稚登亦是这个观点,对着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晧然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却是知道这个事情确实不算多么严重,但还是认真地说道:“我坚持阻止册封皇长子为太子,此举很可能会惹恼皇上,而皇长子恐怕比你们预想要更早登基,届时我的处境会变得很糟糕!”
虽然他知道随着自己的出现,很多历史事件早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但有些东西却不会轻易被改变。
像隆庆的命数,不说隆庆那具不健康的肥胖身体,还有那好色的本性,隆庆终结于隆庆六年无疑是大概率事件。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难免会遭到小肚鸡肠的李贵妃记恨,亦是不可能避免地遭到徐党的反扑,自己的处境会变得相当被动。
“东翁,你恐怕真是多虑了!如果皇长子真是年幼登基,那么就更需要坚持原则的辅政大臣,东翁今日之举无疑更能赢得皇上的心意!皇上一旦到了弥留之致,所虑的不再是个人好恶,所思所想皆是大明江山稳固,特别东翁的军事天赋无人能替,必定会委命东翁为顾命大臣之一。”王稚登看出了林晧然的顾虑,却是极度认真地分析其中利弊道。
孙吉祥知道林晧然并不喜欢将事情寄望在隆庆一个人的主观因素上,却是没有做出表态,而是静静地望着林晧然。
林晧然又喝了一口茶水,显得若有所思地道:“王先生,按你所说,此次我可以高举礼法和祖制大旗反对册封皇长子为太子?”
“不错!”王稚登认真地点头,而后又是补充道:“若是有可能的话,让皇上和皇后诞下皇嫡子,此举对东翁是百利而无一害!”
“伯谷,你怕是异想天开了,皇后多年没有生育,而今跟皇上都分居半年之久,想要诞下皇子谈何容易呢?”孙吉祥听到王稚登竟然有这般念头,便是停下送到嘴边的茶盏道。
王稚登听到这话,亦是苦笑地回应道:“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但如果皇后真能诞下皇子,确实是最好的结果,这样会让东翁显赫两朝!”
林晧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听到他们两人的一通分析,亦是慢慢明悟自己接下来所要走的道路了。
虽然他反对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此次会承担一定的风险,但这个后果却是他所能够承担的,亦是自己成为文官集团领袖的一个代价。
只是这终究不是上上之策,毕竟他反对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是铁一般的事实,将来免不得被人利用和渲染。
一旦到那个时候,自己仍旧无法彻底掌握朝局,仍旧无法拥有这个国度绝对的话语权,那无疑会很是被动。
正如王稚登所言,此次储君之争的最好结果是陈皇后能够诞下皇嫡子。
一旦皇后诞下皇嫡子,不仅化解了李贵妃或万历的事后清算,而且还为自己赢得更大的政治资本,却是妥妥的“拥立”第一功臣。
林晧然没有将心里的决定说出来,跟着孙吉祥和王稚登探讨起徐阶正在争取恩宠的事实,还透露隆庆今日单独召见徐阶的举动。
“海瑞掀出了徐阶的家底,东翁又逼得徐阶是丢盔去甲,若是他再不寻找隆庆的助力,恐怕真要成为第二个严嵩了!”王稚登对此似乎早有意料般,显得很是理性地分析道。
林晧然其实想指明这里还有山西帮的身影,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却是见到林金元显得急匆匆地走进来汇报道:“东翁,礼部侍郎瞿景淳求见!”
孙吉祥和王稚登相视一眼,却是知道林晧然已经成为文官集团的领袖,今后的夜晚恐怕要被这些上门的官员占去大半了。
林晧然知道自己今后只会更忙,亦是暗暗地叹息一声,送别了王稚登和孙吉祥后,却是热情地迎接前来拜访的瞿景淳。
瞿景淳是嘉靖二十三年的榜眼,奉敕往凤阳封郑王世子朱载堉拒受重礼,以清廉刚直立于朝堂,是清流官员的领袖之一。
今晚主动前来拜见林晧然,特别是处于林晧然和徐阶正在斗争的关键时期,已然是有主动示好之意。
却是不论立储的走向如何,林晧然已然成为了文官集团的领袖,正式扛起了这个时代护礼的大旗。
今晚无月,京城外的天地如同一片混沌般。
北京城的东边十里外,一处马场的房屋前高高地挂着一连串灯笼。一大帮身穿红袍的女子正在篝火前烤着肉,甚至不少女子还喝着酒,一副好不快乐的模样。
自从林平常接管马场外,亦是将她的红袍护卫队安排在这里,而她亦是时常带着自己的好友在这里过上养马的惬意生活。
“酒,酒,我还能喝!”徐娇今晚亦是懒在这里不肯回定国公府,却是喝得大字躺在草地上还边叫嚷道。
朱金花见状,却是无奈地叫来小兔等人,一起将徐娇送回房间。
一身戎装的林平常坐在火堆前,那张鹅蛋脸微微泛起红云,整张脸蛋煞是好看,正是跟着沈妍和木英继续聊着天。
却是这时,一个手下匆匆走了过来,将一个刚刚从信鸽取下的纸条交给了林平常。
沈妍和木英见状,便是放下手中的酒壶,当即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林平常看过纸条的内容后,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是迎着两人的目光认真地道:“明天我们前往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