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嘉心满意足地回到六科廊,恰好遇上户科都给事中张宪臣,当即便表达不满地道:“张大人,你这可是临阵脱逃啊!”
“克柔兄,我昨晚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张宪臣先是微微一愣,接着认真地进行纠正,然后一本正经地询问道:“胡大人,你今日难道没有看《顺天日报》?”
“顺天日报?我看这种粗坯之物做甚?”胡应嘉先是一愣,而后显得浑不以为然地道。
虽然科道言官讲究消息源,像具有权威性的《顺天日报》是诸多科道言官的必读之物,但由于这是跟林晧然有关的东西,他却是很少关注这份报纸。
张宪臣暗叹一声,直接将一份刚刚出炉的报纸递给了胡应嘉。
胡应嘉的眉头微微地蹙起,抬头望了一眼张宪臣,便是将报纸打开。在看到头版的一行大字之时,整个人当即愣住了。
却见上面清楚地写着事情的缘由:“顺天巡按林平常将昨夜生辰宴所收到的礼物都交由户部清点入库,今晚将在联合拍卖行进行义拍,所得款项全部用于支付大同所拖欠的军费!”
张宪臣将胡应嘉的震惊看在眼里,亦是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他们终究是看低了林晧然,人家压根没有敛财的意思,分明就是在为国分忧。
这……
胡应嘉看到这个新闻之时,脑袋当即是嗡嗡作响。
本以为林晧然此举是为了敛财,但万万没有想到,人家竟然将全部的礼品交给了户部。哪里还是敛财,分明就是积德行善。
一时间,他感到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宛如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般。至于他所弹劾的事情,无疑是在自找其辱。
《顺天日报》是一份极有影响力的报纸,这个消息很快在整个京城传开,令到很多自以为是的官员亦是被打了脸。
只是这个事情亦是出现了一些争议,一个在职官员竟然将所收到的礼品转给军费,毕竟这是大明朝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此事不曾有过的先例,万万不可行!”
“大明的军队要他来养,朝廷的颜面何在?”
“他不过是兼任兵部尚书而已,如此公然募集银两用于支付军费,此举意欲何为?”
……
面对着林晧然的这个举动,自然不缺乏反对的声音,甚至有官员不无恶意地揣测林晧然此举是收买军心意图谋反。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来这钱是大家所送的礼,二来事情恐怕还要问徐阁老为何一直拖欠大同军费了!”
“这边军再不济,那亦不能拖欠军费,边军的将士可是等着吃饭的!”
“大同兵历来都是抗击鞑子的主力部队,更是山竹滩大捷的首要功臣,又岂能拖欠他们的军费?”
……
林晧然早已经今非昔比,不少官员纷纷跳出来维护于林晧然,更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不作为的当朝首辅徐阶。
随着当今皇上的病情加重,现在的朝廷的掌舵人实质已经变成了徐阶,财政之所以陷入如此的困境,虽然这跟当今圣上执意要修的宫殿有关,徐阶无疑要担任很大的责任。
如果说林晧然通过举办宴会收礼填补大同军费的举行有所不妥,那么徐阶的不作为无疑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甚至是整个事件的元凶。
无逸殿,首辅值房,铜炉中的檀香袅袅而起。
徐璠急匆匆地来到了这里,先是端起茶壶咕咕地灌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对着老爹诉说道:“爹,那小子将昨晚收的礼物用于拍卖,说是要填补大同军费!”
“此事我已经知晓?”徐阶头亦不抬,继续票拟着奏疏道。
徐璠微微一愣,便是认真地提醒道:“那小子这么一搞,摆明是在收扰军心,咱们可不能让那小子称心如意啊!”
“林若愚的方法虽然能够解决一部份军费,亦能够赢得大同军队的军心,但此举却……得不偿失!”徐阶将毛笔轻轻放下,显得智珠在握地说道。
徐璠知道自家老爹不会无的放矢,眼睛当即微微一亮地道:“爹,此话乍讲?”
徐阶将茶盏端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道:“跟他关系要好的官员,或者是有意抱他大腿的官员,这次宴会才会赠送重宝。而我们这边的人几乎都是敷衍于他的,所赠之物断然值不了几个钱!”
“爹,这又如何?”徐璠的眉头蹙起,脸上带着困惑地追问道。
徐阶抬头望了一眼徐璠,却是有几分失望和得意地道:“既然是拍卖,那么谁送了什么东西,自然会登记在册。只要他们记下他们哪个官员赠送了贵重之物,到时我们这边推波助澜,甚至是让人弹劾他们贪墨。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说这边官员会不会对林晧然此举恨之入骨?”
“呵呵……他们自然是后悔站错了队伍,甚至会向我们倒戈!”徐璠的眼睛大亮,当即兴奋地说道。
徐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显得自信满满地说道:“他此举虽然能够解决过半的大同军费,但亦是丢西瓜捡芝麻之举!”
“爹,你才是郭嘉再世!”徐璠得知事情的玄机后,便是朝着徐阶坚起大拇指地道。
徐阶的脸色微正,显得没好气地道:“你爹可不是短罪鬼!”顿了顿,便是认真地告诫地道:“你没事少往这里跑,你当真想被人弹劾试图窃弄父权吗?”
徐璠当即讪讪一笑,在看到严世蕃被断头台之时,却是断了成为小阁老的念头。甚至在领教到朝堂这种怪物般的激烈博杀,让他甚至都不敢指染工部侍郎的位置。
徐阶看着徐璠离开,却是抬头望向天窗,本以为林晧然有什么点石成金的本领,结果竟然是这种自损八百的损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