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早已经有着他的为官之道,哪怕是堂堂的礼部左侍郎亦不可能使其动摇分毫,便是进行回应道:“多谢部堂大人提点,不过下官相信能够处理妥当!”
林晧然看着海瑞信心满满,亦是不好交浅言深,便亦没有再多说。又是聊了一些事情,提及了他跟户部孙振刚的同年关系,而后海瑞识趣地告辞离开。
林晧然看着海瑞离开,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却是喃喃地说道:“这个海青天似乎没有传闻那般难相处啊!”
林金元上来续茶,听到这个话,显得古怪地望了一眼自家老爷,明显跟着平日有些不同。
且不说这个海知县的秉性如何,单凭林晧然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哪是一个小小知县敢于得罪的,却不知自家老爷为何如此在意这位海知县。
林晧然发现林金元望向自己,便是疑惑地道:“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林金元续过茶水,连连摇头否认,又是故意岔开话题道:“老爷,你刚刚似乎不知道他为何这位海知县不带家眷上京?”
“他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这北方天寒,他老娘不习惯!”林晧然瞥了一眼林金元,显得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林金元发现自家精明的老爷也有糊涂的时候,便是认真地解释道:“老爷,我记起您的门生王弘海提及过此人很是清廉,如果他当真是一个大清官的话,单靠着七品官的俸禄,在京城肯定是养不起一家老小的!”
“你意思是说他没有银子安顿一家老小,所以海母和妻儿才迫不得已返回琼州的?”林晧然显得惊讶地道。
林金元轻轻地点头道:“如果是知县的话,住的地方有县衙,还能多拿一些衙役的补贴,勉强还得养活一家子。只是到了京城担任户部主事,且不说吃喝用度会更大,这居住的地方便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关于这一点,你的几个在六部出任主事的同年怕是深有体会,听说早期还向你借过银两!”
京城居,太不易。
不说海瑞出任知县之时,日子都是苦巴巴的,现在竟然已经出任户部主事,却是需要加上租房的一笔开销。
若是单凭着他那微薄的七品官俸,别说是养得一家老小,怕只能勉强养活自己。
在大明想要做一个清官绝对不容易,现在很多京官看起来清廉,但让他们不拿冰敬和炭敬,却是一个都扛不住。
至于地方官员,如果只想着碌碌无为还可以,但现在往上爬的话,不说其他的人事往来,起码这冰敬和炭敬就不能少。
正是如此,在大明想做一个清官很难,特别是在这个攀比风气越来越重的大明朝堂,海瑞这种清廉正直的官员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海瑞原本是风光升官,但却无法带着老娘和妻儿一起来京,因为他的俸禄确实是支撑不起这笔开销。
“你分析得没错,他海瑞在京城还养不起一家老小,亏我一直觉得咱们做官的收入很高呢!”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显得颇有感触地道。
林金元眯着眼睛笑道:“老爷的收入确实很多,小的粗算了一下,单是这个春节,已经有好几万两的炭敬银了!”
林晧然苦涩地摇了摇头,便正色地对着林金元道:“以后得多提醒我这些东西,省得给人看了笑话,海瑞刚刚怕是知道我信了他那个说辞!”
林金元虽然不明白林晧然为何如此在乎一个小知县的观感,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将海瑞那杯由始至终没有碰过的茶盏收走。
海瑞离开林府之后,则是顶着寒风朝着外城走去,在一个很偏僻的客栈吃了一块烧饼,终于从牙子那里得到了一则好消息:找到了一间不耽误上衙,且月租仅三钱的小房子。
正月二十一日,京城各个衙门正式开衙。
随着这一天的到来,官员纷纷重新投入日常的工作中,今年明显要比往年要忙碌很多。
吏部和都察院要负责地方官员的外察,礼部要安排好接下来的会试,户部、工部和刑部等亦是积累着一大堆的事务。
兵部方面同样没有闲着,北边的蒙古骑兵又是蠢蠢欲动,频频骚扰着九边的防线,挑衅着大同的边军将士。
杨博得知这个消息,亦是赶往了前线。虽然他不是一个攻击型的军事长官,但对防卫却独树一帜,令到蒙古骑兵很难突破防线兵临北京城。
在回到正轨后,时间又是一天天地过去。
经过整整一年的磨炼,林晧然对礼部的事务早已经了然于胸,处理起来亦是有条不紊。
春耕礼被推到了案头上,只是这一次嘉靖直接罢掉了这个仪式。随着景王的逝世,以及陶承恩等人成为新的炼丹师,嘉靖越发的沉迷于修玄之中。
下个月初九便是会试的日子,根据着历来的官场规则,这次会试主考官的人选早已经注定了。
次辅袁炜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不论是户部尚书严讷,还是礼部尚书李春芳,或者是右部左侍郎董份,都没有资格跟袁炜相争。
袁炜虽然名声不是很好,特别是在日食一事上被扣上了“佞臣”的帽子,但现在谁都不会主动提这一茬。
当然,这点污点终究不可能一下子抹得干干净净,始终还是给人诟病,袁炜出任会试主考官亦是出现了一些反对的声音。
正月的最后一天,春雪亦是慢慢地消融。
林晧然已经回归到这种礼部衙门和家里的单调生活,下衙正准备乘坐轿子回家,结果袁炜派人送来了一份帖子,邀请他到袁府共进晚餐。
面对着堂堂当朝次辅的邀请,林晧然自是不可能推辞,让着林福准备了一份合宜的礼物,便是携礼前去登门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