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泰是洪武四年的进士,曾任酃县县丞,后改罗山县。累任右都御史。为官谦直严谨,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是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官儿,甚得百姓爱戴。但是并非好官就全无毛病,这袁泰也有毛病,他的毛病就是投朱元璋之所好,喜欢打小报告。
其实都察院本来就是替皇帝监察百官的,打百官的小报告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只不过袁公什么小报告都打,连别人的隐私之事,比如夫妻口角、儿子不肖一类的事儿,只要被他听到,也会报与皇帝知道。
解缙当时正做朱元璋的私人秘书,时常能够听到,所以对袁泰极为鄙视,对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很是不屑。
后来解缙弹劾兵部僚属玩忽职守,得罪了当时的兵部尚书沈潜,被沈潜反告一状,结果被洪武皇帝贬为江西道监察御使,成了都察院的人。而都察院当时派系斗争十分激烈,解缙既瞧不上袁泰,就成了袁泰对头王国用一派,代王国用上疏弹劾过袁泰,结果袁泰因此受罚。
但是不久,因为解缙狷狂不羁,到处得罪人,朱元璋觉得他恃才傲物,不加自修,应该磨磨他的锐气,就给他办了个“停职留薪”,叫他拿着工资回家继续钻研学问去了。当时洪武皇帝曾说十年之后再予任用。
结果洪武逝世,建文当朝,解缙做官心切,迫不及待地跑回了京师。建文当朝后,袁泰重获重用,闻讯立即弹劾解缙未等到太祖规定的时间就回京,且其母丧未葬,父亲年迈,舍而远行、不忠不孝。建文是最讲究礼和孝的,就把解缙贬到兰州一带当连部文书去了。
等朱棣靖难成功,解缙投靠朱棣,一步登天,袁泰自然又受他的打压,只好辞官归去,如今已然病逝。因为两人这桩恩怨,袁泰的门生陈安之对他自然颇有敌意,眼下既有机会,如何会不加利用?
稍顷,举子们写下一张声声血、字字泪的陈情状,由国子监学生转了进来,陈安之立即拿了状子,直奔皇宫,为民请命。举子和太学生们簇拥左右,鼓噪助威,一路张扬而去。
……
翰林院,是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的地方,翰林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修撰、编修、检讨等官,另有作为翰林官预备资格的庶吉士们,俱都是天下才子,可谓文曲汇聚之地。
京城里的这场大风波,很快就传遍了各个衙门,翰林院自然也不例外。
听说举子们控告解缙,翰林们大多幸灾乐祸,原因无他,盖因解缙这人嘴臭,自恃才学,目中无人。翰林们既被视为文才最高的一群人,偏偏他又看不上,所以平时一有机会,就会受他奚落。平时吟诗作赋、做个对子,被解缙羞辱奚落过的翰林已不是一个两个。
这文人与武人不同,武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文人落了下风,却是当面客气,背里怀恨。解缙自幼神童,颖敏绝伦,诗文俱佳、书法大成,奈何目高于顶,恃才傲物,得罪了一大票人而不自知。
他得意的时候,这些人只做心悦诚服状,眼下他倒了霉,这些人不但看他笑话,还巴不得丢块砖头,把他在井底里压实成了才甘心。
翰林院里只是看热闹,都察院里一班笔杆子在陈瑛授意之下,已然挥毫泼墨,写起了弹劾奏章。弹劾的内容不仅限于取士不公这一件事,甚么陈芝麻烂谷子都被他们捡了起来。文人杀人不用刀,一枝秃笔,杀人不见血,那一篇篇奏章写的端地厉害。
文化口、纪检口,几乎是闻风而动,不约而同地发起了“倒解运动”,黄真一看这苗头不对,托辞找个机会离开都察院,便飞也似的去向夏浔报讯儿了。
锦衣卫连市井间菜价几何、粮米充足与否的事情都要查,何况这文教大事呢。
数万举子满城喧哗到处告状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纪纲耳中。因为科考已经结束,纪纲正与叶铎格叶太监坐在一块儿商量在应天府选秀女的事儿,刚刚顺位递补成为八大金刚老幺的金川金千户急匆匆走进来,附耳对他低语一番。
纪纲听了放声大笑,解缙曾用“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这句尖酸刻薄的话嘲讽他,纪纲在宫里耳目众多,安能不知?只是解缙不但是当朝首辅,更是太子派的中坚人物,纪纲自忖没有扳倒他的力量,所以一直隐忍在心。
而今解缙成了过街老鼠,纪纲好不快意,他低低对金川嘱咐道:“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言所行,皆不可放过!”金川会意,立即领命而去。
叶公公年纪大了,眼花,耳朵也不太好使,忙问道:“纪大人因何发笑啊?”
纪纲笑容可掬地道:“哦,方才小金报来从应天府尹那儿拿到的户籍人数,应天府如今适龄女子逾十万人,要从中选出八百秀女,易如反掌。如此,必可选出令皇上满意的秀女,本官心中欢喜,故而发笑!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