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往旁瞥了眼。
男人深邃的眸在薄镜下看着电脑屏幕,金色细边框眼镜向下滑落,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中梁向上推了推。
他专注认真,坐姿优雅,仿佛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矜贵公子。
视线猛然被擒住,隔空一撞,温凝心虚地移开眼看,扭向车窗外。
许京淮仿似什么也没瞧见,沉着地合上电脑,“久等了。”
三分钟,算不上久等。
温凝摇头,“京淮哥,不用这么客气。”
许京淮笑:“好。”
去餐厅的路上,许京淮卸下腕表递到温凝面前,“麻烦帮我拿下手表,我去趟卫生间。”
“好的。”温凝收下手表,放进包里。
许京淮回来点好菜,温凝拿出手表,“京淮哥手表给你。”
许京淮没接,“戴着吃饭不方便,先放你那。”
“哦。”温凝没多想,重新把手表放进包里。
吃饭间,温凝察觉许京淮时不时看眼她脖子,下意识抬手摸了下他看的地方,“我脖子有东西?”
“嗯,有一块红了。”许京淮按开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给她当镜子,“怎么弄的?”
温凝下午在宿舍洗澡时发现右侧脖颈有块指甲大小的红痕,颜色不深面积不大,就没当回事,如今许京淮问起,她想了想说:“可能梁京州家虫子咬的。”
许京淮淡然地切着牛排,“挺会咬。”
温凝摸着脖子上那块红痕,“不痛不痒,应该是没毒的虫子。”
“嗯,”许京淮停下手里的刀叉望过去,目光落向那块红痕,“一周左右会消。”
“京淮哥也被咬过?是什么虫子?”温凝新奇。
许京淮勾唇:“喜欢咬人的醉鬼虫。”
“嗯?”温凝怀疑自己听错。
许京淮没答,转问:“还头晕吗?”
“不晕,”提及昨晚温凝忙道谢,“谢谢京哥昨晚送我回去。”这么干巴巴地说谢没诚意,她加了句,“下次我请您吃饭。”
等待这句话许久的人,饶有兴致地抬眸,“圣诞节那天,我放假不加班。”
温凝略有迟疑。
圣诞节她计划和邹正一起过的,但许京淮这样的人,时间不是说有就有的,错过了不知要等多久,拖得越久,心中歉意挤压越久。
而邹正时间宽裕,随时可以见面。
两者一衡量,她决定先和许京淮吃饭。
许京淮未感意外,“25号下课,司机会在校门口等你。”
饭后回学校的路上,温凝和许京淮的座位间多了几个购物袋。
许京淮随手拿起一个袋子说:“来之前路过商场,顺手买了几份礼物送你们,他们没来就委托你帮忙带回去。”
相识不过两天,温凝不收许京淮的礼物,“给梁京州他们的我可以帮忙带回去,我的那份就算了。”
“不值钱的小东西,我看见觉得适合你们就买了,没别的意思。”许京淮的声音依旧温淡无波。
话到此,再不收就矫情了。
温凝盘算着买个回礼在圣诞节吃饭那天送给许京淮。
有来有去,互不亏欠。
车到校门口,温凝下车站稳脚跟,转回身拿礼物袋。
许京淮先她一步把礼物袋握进掌心,“东西重,我送你进去。”
温凝坚持:“我可以的,京淮哥。”
许京淮:“又要客气?”
温凝:“......”
新校区面积大,校门口到宿舍距离远,沉默着走了许久,温凝说:“京淮哥大学也在北川读的?”
许京淮身姿挺拔,步调从容,沉稳的气质在校园里鹤立鸡群,路上频频引来女学生们的目光,他视若无睹,拎着东西,安静地走在温凝身边,“伦敦。”
许京淮这样家世的人,可能小学就在国外读了,温凝随口一问,不过是想缓解尴尬,“哦。”
“我家老爷子戎马半生硬气得很,要求我们家的孩子成年前都必须在国内接受教育。”许京淮拾起断掉的话题。
“那应该对你们管教很严。”温凝接着他的话题说。
“嗯,他喜欢知礼仪懂规矩,有涵养有礼貌的小孩。”
“这么看,您肯定是老人家最喜欢的晚辈。”
许京淮顿了片刻,“也不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走到女生宿舍,温凝接过许京淮手里礼物袋,“京淮哥再见。”
话落,一道黑影从一旁窜出来拉住温凝,“怎么不接电话?”
“邹正?”温凝诧异,“你怎么在这?”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邹正说。
“抱歉,我刚才出去吃饭忘记看手机。”温凝解释完,许京淮突然一阵剧烈咳嗦,她忙转身问,“京淮哥怎么了?”
许京淮捂唇又咳两声,“可能路上罐了冷风,学校有药店吗?”
天冷易感冒,温凝不敢耽误,“有的,我带你去。”她转头对邹正说,“我回头和你说,你先回宿舍。”
邹正不情愿地走了。
温凝陪着许京淮往医务室走,许京淮问:“准男友?”
酒劲过去,温凝没昨晚那般坦然豪爽,只轻“嗯”了声。
“挺好。”许京淮不咸不淡地说。
温凝:“什么?”
许京淮:“准男友。”
温凝:“......”
许京淮走后,温凝回宿舍拿出他送的礼物。
室友见她拆礼物纷纷围过来,礼盒打开,温凝从暗红色的绒布里拎出一条星星项链。
“好漂亮!”
“靠!这款巨贵!”
“邹正发财了?”
“他只有中彩票才能也买起这个......”
室友们沸腾了。
“和邹正没关,一个哥哥送的。”温凝担心室友们误会,抬手指了指其他礼物袋,“他给乐队的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虞北棠随手打开一个礼物袋,拿出里面的礼盒瞧了瞧,“他送给男生的礼物没你这个贵重,这位哥哥想追你吧?”
“没有。”温凝一口否定。
“好啦,”另一位室友上前将项链戴到温凝脖子上,“管他什么目的,先戴上项链让我们瞧瞧。”
温凝望着镜中干净光滑的天鹅颈,骤然想起自己戴了十年的星星玉坠没了。
玉坠是八岁那年,外婆送她的生日礼物,不算多昂贵,但戴了很多年已成习惯,没了心里空落落的。
昨天出门玉坠还在,怎么一晚上就丢了?
温凝拿下许京淮送的项链,在乐队群里问大家昨晚有没有捡到玉坠。
梁京州他们也喝多了,没人注意过小小的玉坠。
见温凝着急,梁京州联系了酒吧老板和饭店,都没人捡到星星玉坠。
她见过的人都没瞧见过玉坠,只剩许京淮没问。
温凝满是期许地给许京淮发消息:【京淮哥,昨晚有没有看见棕色细绳的星星玉坠?】
许京淮:【没看见,你丢东西了?】
温凝瞬间沮丧,满面愁容地打字:【嗯,小时候外婆送我的玉坠昨晚丢了】
她没心思聊天,接着回他:【先不打扰京淮哥休息,我再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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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寂静。
许京淮忙完工作,合上电脑,拿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疲惫退去,他不慌不忙地口袋里拿出条星星玉坠,细绳勾在手指上,手腕轻轻一晃,星星左右摇摆。
光下,细绳的毛刺清晰可见,玉也不够光泽,但散着淡淡清甜,诱人成瘾。
掌心向内,玉坠靠近,许京淮深深一嗅。
片刻,他拨出一串号码,“事情办妥没?”冰冷沉静的,不怒自威。
助理不敢有半点怠慢,“万事俱备,只等圣诞节温小姐过来。”
“邹正,大三在读,和温凝同校,明早开会前,把他资料发到我私人邮箱。”
“是。”
电话掐断,沾满温凝气息的玉坠已牢牢禁于许京淮掌心,
他望着五指并拢的手指,扯起一抹弧度,兴奋诡异,眸中的平静早已不复存在,汹涌的暗潮在深夜里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