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四象。
大风雪弥漫之间,杨狱恍然忘我,只觉心神混洞,天地之间,万籁俱寂,说不出的寂寥与苍茫。
武功,仅有下乘、中乘、上乘之分。
绝学比之上乘武功,不过是有人依仗于此,踏出十品大圆满,究其根本,仍是上乘。
下乘武功,效法于猛兽,乃是技击搏杀、中乘武功,重于气,合于神,心意合一。
而上乘武功,效法于神通天地,重意大过形,实难修难精。
事实上,能够将一门上乘武功练至第九品的,无不是绝顶高手。
这一点,从杨狱借暴食之鼎之力,直至如今,仍未将任何一门上乘武功修持至第九品,就可见一斑。
哪怕是他精修多年的天意四象箭,原也不堪堪八品,霸拳、刀法甚至还未至八品。
天意四象箭,合有春、秋、冬、夏、风、雨、雷、电、生、老、病、死十二式。
在过去的多年间,杨狱已将诸般箭式修持至极为精深的境地,然而,仍缺其意、缺其势。
而在此时,他终于嗅到了突破的气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四象……”
福至心灵,杨狱伸手间,四象弓,与其双眸同时亮起;四象,即万象!
昂!
似有龙吟虎啸炸响于空中。
隔壁小院里赏雪的真言道人心有所感,猛然抬头,只见一道光柱自隔壁升腾而起。
伴随着经久不息的音爆气云,犹如传说之中的天剑神锋割裂苍穹,似要直抵九重天外。
“大成的天意四象箭?!”
……
……
幽幽沉沉的牢房之中,只有零星灯火。
周一照常买来酒肉,准备去探望那头病老虎,还未靠近,就瞧见一熟悉的身影。
那是满身肥油,高不过五尺的胖子,他提着个灯笼,来到了巷道尽头,秦厉虎的牢房之外。
“榆木脑袋,榆木脑袋!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杨牢气的跺脚,在狭窄的过道来回踱着步,恨铁不成钢:“张氏于你有什么不得了的恩情?那张玄一将你打入大狱,酷刑加身,他儿子杀你妻女,仇深似海!”
“你怎么就……”
牢房之中,秦厉虎压根就没有起身,他双手撑着后脑勺,望着黑洞洞的老顶,淡淡的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胖子:“你从来胆小怕事,敢为了老夫冒险去求那杨逆,倒是出乎预料……”
能够在西北道城做了半辈子的廷尉,眼前这胖子自然不是看上去的人畜无害,平平无奇。
相反,能够在乡绅士族遍地,王公贵子满城的西北道,混迹这么多年而不倒,这胖子自非等闲之辈。
只是,这样一个深谙明哲保身道理的积年老吏,居然会为了自己,冒险去得罪顶头上司……
“若不是为了老子死去的妹妹,我管你死活!”
杨牢十分之恼火,咬牙切齿:“你半生颠沛流离,受人冷眼,好不容易有贵人青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怎么就,怎么就……”
杨牢几乎被气死了。
大半年里,隔三岔五他都会来看秦厉虎,然而,这头病虎却油盐不进……
“当年徐大人提我为兖州大将军之时,我曾指天发誓,必不负朝廷、不负社稷……”
面对大舅哥的气急败坏,秦厉虎沉默片刻,方才道:“十多年里,招揽我的,又何止杨狱?燕东君甚至愿认我为兄,方征豪三次亲赴兖州邀我……
只要老夫允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这世上的富贵荣华,又何尝不是唾手可得?
只是……”
说话间,秦厉虎直起身子来,两眼如恶虎之双眸,冷凝,却坚毅:“无义之富贵,于我如浮云!”
“你!”
杨牢彻底没了脾气,想发火,却最终叹了口气:“杨大人,不一样啊!一年多里,他扫灭诸大家乡绅,肃清吏治,任人唯贤。
自去岁冬,直至今日,他从不曾欺压百姓,甚至愿将王府让给灾民居住……”
“这样的人,燕东君可比吗?方征豪,可比吗?”
秦厉虎只是沉默,见杨牢要走,方才缓缓开口:“一时之运,算不得什么。那杨狱身怀诸般神通,名头颇大,可依你所言,他仍不过是宗师之身。
上次我所见,其人百窍不通,纵然天赋绝顶,受限于年龄,只得以神通对敌。
一时,他有所侥幸,不过是因为朝廷距离太远,一旦朝廷大军堂皇而至,只怕逃无可逃……”
“杨大人天赋绝顶,谁不一定过些年,就成就武圣,到那时,天下还有谁人能挡?!”
“武圣,你知道什么是武圣?这世上多得是大宗师被困守门前数十上百年……”
秦厉虎冷笑一声:“只怕他连一门大成的武学都没有,谈何武圣……”
话音至此,他正要闭目送客,心中突然一惊,起身,自小小的方窗望去,只见流光炸裂。
音波若龙吟,回荡于全城。
“这是……”
……
……
呼呼—入冬的第一场雪,比之去年来的稍晚,其势头,却似更大,寒风吹卷,天地尽白。
西北道城外,护城河早已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