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严冬酷烈,吐气尽是白雾,姜五深吸一口气,上得城头,城内大战之后的废墟之上,稀稀拉拉的站着数百人。
看了一眼比之前都要平静的城外,姜五心中一紧。
摄于杨狱的雷霆手段,六日里,乱军数次试探,都以留下数百具尸体,惊慌退去告终。
但他很清楚,这些乱军,迟早会按耐不住。
十数万人,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粮草都是个巨大的数字,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
真到了绝境,不要说城头坐着杨狱,便是盘坐一尊武圣,那些乱军,也得拼死一搏。
心中转过念头,姜五叹息:“只拉出来不足八百人,倒不是没人,实在是,没有换血的,十人合作也拉不开神臂弩……”
说着,姜五也不由叹了口气。
兖州城是西北道重城,纵然遭受战乱,也必不可能只有八百换血武者。
只是,一来燕东君数次抽调,城中武者多半被裹挟进了乱军。
二来,城中也需要兵卒来巡守,以防出乱子。
而更重要的是,城外乱军十数万,实非谁人都有这个勇气站出来的……
因此,他七日时间,也只拉出了八百换血精壮。
至于连一次换血都没有的普通百姓……
“八百人,足够了。”
杨狱伸手借助飘落的雪花,晴不过一天,春日未来,大风雪又要到来了。
“操纵神臂弩,最低十六人,八座城门,分下去,一座城门不过五六架而已,这怎么守得住……”
姜五满面苦涩。
兖州城,是西北大城,战乱之前,一度是可与道城比肩的繁华之地,城大且长,不说八百人,翻个倍,也不过守一座城门。
遑论八座?
“守也不是守不住,不过……”
杨狱悠悠道:“谁说定要守城?”
“不守?”
姜五身躯一震,不由的摇头:“杨大侠,您武功自然是极高的,可有道是人力有时穷,十多万人,实在是……”
“而且,七八日时间,只怕足够燕贼军中的高手回援了。”
短短数年间,燕东君就几乎下了西北全境,这固然有着他与其他几大贼寇联手的原因,其麾下的高手,也着实不少。
尤其是他攻下兖州城后,更供奉了不少江湖好手,只是之前,他要对西北道下手,诸多供奉多去了他处。
“正要等他们回来。”
杨狱眸光沉凝。
七日时间,他不止是在熟悉冥书残页、祭炼五鬼,也在等待燕东君麾下的高手回援。
能够割据一方,且与其他几大贼寇联手几乎攻下西北道了,燕东君手下自然也是有着高手的。
“你是想,一网打尽?可……”
“燕东君起事不过数年,忠心于他的能有多少?这些高手与其说回援,不如说是来争权……”
杨狱淡淡说着,心中明镜也似的。
能被燕东君招揽的高手,自不会是真心投靠,多半是因利而来,会为他报仇的只怕寥寥而已。
但无论是为报仇,还是为了争权,这些人,定然会回来。
而一切,也如他所料,通过冥书残页,他已然察觉到了几个高手在极速靠近中……
“你的意思是?”
姜五有些回过味来。
“争,则乱。”
杨狱抬头,风雪之中,夜幕将至:“起锅造饭,夜深出城!”
……
……
呼呼—夜风吹卷鹅毛大雪而至,直将最后一点温度都吹没了。
兖州城外二十多里外,搭建的临时军营之中,升腾着巨大篝火,一干乱军统领沉默如铁石。
他们多是武功高强之辈,虽说不是寒暑不侵,可对于寒冷的耐性自然是极高,加之篝火在侧,本不该有什么寒气。
可此刻,一众人沉默不语,心中皆是冰凉一片。
“啊!”
一声简短刺耳的惨叫自夜风中传来,那是逃兵被巡逻兵士击杀的声音。
“又一个,又一个!”
一面容粗犷的汉子忍不住捶打雪地,发出沉闷声响,声如洪钟:“走又不走,战又不战,难道要耗死在这里?!”
一众统领神色难看,只有一面色冷峻的老者开口,声音冰冷:“沈魁,你想引起营啸吗?!”
“少他娘的拿营啸来吓我!粮草眼看就要断了,再拖延两日,不必营啸,咱们就都饿死了!”
那大汉面黑如铁,丝毫不留情面,连四哥也不叫了:“卫老四,天一亮,你找的人还不到,老子立刻带人走!兖州丢了又怎么样?有兵在手,何处去不得?!”
“不错!”
“老九说得对!西北数十城,我等何处不可去?”
“依着我看,咱们早就该走了!燕东君都死了,那些供奉便是都回来了,难不成就能敌的过城头那非人的畜生吗?!”
……
有人开口,其余人也都按耐不住,纷纷倾泻怨气,这七日里,属实过于狼狈了。
“走?哪里走?城外拢共不过八九日口粮,在这大风雪中,你能跑哪里去?真个行军,就咱们这点粮草,五天就要吃光!
你当行军是你自己催马狂奔?!”
卫老四冷冷的扫过一众匪类出身的统领,心中着实气苦。
眼前这一干人,武功倒是不低,可除却寥寥几个,全部懂兵,懂的,多死在兖州城外了……
因而,他们根本不知道雪地行军的可怖,更不知道,缺少粮草的后果。
“那便一直等吗?!”
有人烦闷。
这七日,对于他们来说,太过煎熬,城外的军营早就修建,倒不至于无所居处。
可城池的丢失,粮草的短缺,大面积的伤亡,实在让他们心中压抑到了极点,几乎想要发狂。
“诸位,在等谁?”
突然,风中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
“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