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却看着韩信,笑着说道:“实令我有归家之感。”
韩信瞥了他一眼,眼神在他那明显缝补过的衣裳上瞄了几眼,脸色就坦荡了许多,“奢华非君子所为。”
“听闻你要入朝,与我为伍,我让长将你叫进来,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你的名声很大,但是就我过往的经验来说,名声越是大的人,越是没什么能力。”
韩信这都可以算是赤裸裸的羞辱了,但是刘恒并不在意,他猛地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挥起了衣袖,问道:“那太尉觉得我如何呢?”
“模样倒是不错,可以为三公。”
韩信点着头,又问道:“你有什么能力,可以担任御史大夫呢?”
“我没有什么才能,只是因为是陛下之亲,深得陛下的信任,方才坐的此位。”
“按着你的话来说,陛下之亲多的是,为什么要让你进庙堂呢?”
“大概是因为他人没有我这般模样吧。”
韩信笑了起来,“是因为没你这个胆量吧,你上任御史,是不是为了分庙堂之权?第一个就要对我这个太尉下手?”
“太尉不愧是名臣,一语中的,淮阴侯乃是陛下之师父,自然不会有什么,可太尉之职,权责太重,若是他人来担任太尉,我是第一个坐不住的,而若是有其他太尉在任,想要削弱太尉,怕是要引起大乱,只有在淮阴侯这样的亲近人担任太尉的时候,才能着手进行限制,这是一个好机会。”
“这么说,削太尉是因为信任我?”
“恕我直言,只怕所有朝臣里,没有人能比您更得到陛下的信任,我听闻,晁错被罢免,太尉直呼陛下之名,言语多是无礼,若是他人如此行为,只怕是要被族诛,有人将这件事告知太后,太后言:子不肖,其师之过也。”
“可见,无论是陛下,或是太后,都对太尉格外信任。”
刘恒知道韩信所在意的是什么,这位不怎么顾忌利益,倒是很重视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尤其是信任,只要别让他觉得自己被轻视,让他觉得自己被信任,被重用,被人所依靠着,他才会开心,因此,刘恒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言语里满是要依靠太尉来整顿庙堂的意思。
果然,太尉已经是飘飘然了。
韩信脸上的得意都完全没有隐藏,“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你上任御史大夫之后,准备如何去做呢?”
“我才疏学浅,并不知晓,其实,就是太尉没有召见,我也定然会前来拜访……请太尉教我……”
“呵,我又不曾担任御史大夫,我能教你什么?多听听皇帝的言语便是了!”
韩信大手一挥,丝毫不客气的将刘恒赶了出去。
走出了太尉府,刘恒的内心方才平静了下来,太尉是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想要出任三公,三公里需要说服的只有一个太尉,其余两位国相,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刘长在次日召开了朝议,正式商谈由刘恒来出任国相的事情。
张苍迫不及待的赞同。
这厮的办事能力,张苍是看在眼里的,他当了御史,往后自己将政务往他身上一丢,就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紧跟其后,太尉也选择了支持。
张不疑虽然不在庙堂,但是大家很清楚他的想法,皇帝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大多群臣还是选择了沉默,不支持也不反对,激烈反对的只有奉常陆贾。
这位仁兄常年反对皇帝的诏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按道理说,自从周昌逝世之后,这位算是少有的直臣,常常反驳天子,应该有着巨大的声望,但是吧,群臣也不是傻子,也琢磨出了些不对劲,就陛下那个心眼,反对他的不是去了夏国,就是去了西北两庭国,怎么你陆贾就这么特殊呢?每次都反对,每次都不惩罚你,跟着你一同反对的人却全部倒霉,你最后甚至还加户进爵,你莫不是天子放出来的鱼钩吧???
到了如今,群臣已经不再敢盲目跟着陆贾去反驳天子了,对陆贾都有些警惕。
但是陆贾并不在乎这个,依旧是我行我素,还是扯起了反抗“暴君”的大旗。
而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然也开口支持。
太子刘安。
刘安本是旁听的,在陆贾反对之后,他急忙起身,表示支持,同时反驳了陆贾,弄得陆贾“悲愤而无言以对”……提前堵死群臣的道路。
就如刘长所说的,其实群臣的阻力已经没有那么大,整个庙堂里,刘长的亲信派占据着多数,遇到事情,他们就算不支持刘长,也不会去反对他,而刘长也早已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群臣就是不理解,也不会急着去反对,当初连晁错都能被任命为三公,何况刘恒本身的名气就不错,又得到了老妇人的支持,群臣基本上没有反对的余地了。
顺理成章的,刘恒就成为了新一任的大汉御史大夫。
刘长亲自拜刘恒为三公,赐予三公节仗,冕服,领侍中,并且赐予他参拜不名,佩剑上朝等特权,恩宠到了极点。
刘长坐在上位,看向了自己的三公位。
张苍,刘恒,韩信。
刘长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边,这是何等奢华的配置啊。
平日里做梦都不敢想啊。
要是能再让阿父给自己当个郎中令看门,那简直就是……咳咳,这还是算了。
刘长大喜,便开始了这豪华班底下的第一次朝议。
第一次的朝议,刘恒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的打量着群臣,听着他们的奏告,做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来。
反而是张苍,此刻却很是积极。
他将这些时日里所堆积的事情全部抛了出来,包括今年的二十八次考核,官员空缺,升迁名单,漕渠的工程,几个道路的养护,河西国的外羌问题,淮南的水灾……而刘长当然也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积极,因为这老头要休假了,这些提出来了也不是他操办,他只是想自己休假的时候大臣们能多办点事,让他回来时少点麻烦。
而群臣的想法也都不同,栾布坚决反对近期内几个漕渠的动工,农家在试验田里又做出了成绩,如今最该推广新的农业技术,农业才是最重要的,漕渠固然重要,但是要讲一个顺序,先做好今年的农桑事,放在明年再说。
而陆贾却又反对栾布的想法,新的漕渠一开,能影响到河北五个郡的收成,越快完工是越好的,趁着河北一带没有任何灾情的时候进行,不易往后拖延。
胡毋生赞同以考核取士,却反对一次性取士太多。
群臣商谈了起来,庙堂里格外的热闹。
刘恒只是平静的听着这次的朝议,在沉默之中结束了自己的初次朝议。
次日,刘长刚从睡眠里醒来,正吃着肉,吕禄就急忙前来禀告。
“朝议??”
刘长抬起头来,“昨日不是才朝议吗??”
“今日的朝议,是御史大夫所组织的,群臣对昨日的诸多提案都进行了定夺……”
“嗯??这么快??”
刘长很是惊讶,往日里,对这些政策进行定夺,起码也要吵上一个多月,哪有今天提出来,第二天就进行决定的。
吕禄还没来得及解释,又有人站在门口求见。
刘长挥了挥手,进殿的人是刘章。
此刻刘章脸色苍白,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刘长的面前。
“陛下,臣有奏,昨晚,吴……御史大夫前往拜访了一十三位大臣,手持笔墨,与他们详谈政令……今日一大早,更是私自派人召见群臣,进行朝议,直接进行定夺……臣没能及时将这件事禀告给陛下,请陛下治罪!”
刘长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肉。
“好嘛……原来这就叫勤政啊……”
“办事这么勤??”
“他是我阿父亲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