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在看什么?”
“韩婴的上书。”
“你不知道他,这厮也是个儒生,不过他有点不一样,他的上书还挺有意思的。”
吕禄有些惊讶,询问道:“他是哪一派的儒?”
“是……朕也说不好……我感觉他是黄老派的儒生。”
“啊??黄老派的儒生??”
吕禄有些懵,还有这种说法?
刘长解释道:“这厮是学荀的,可不知为何,中途又开始学孟……然后他的主张就很古怪了,他将荀子和孟子的思想给糅到了一起……”
“他们的思想不是对立的嘛??”
“对,他采用了法先王,又采用了人性善,仁采用了孟,礼采用了荀,其他各个思想都是从儒家不同派系里扣出来的……这厮简直就是儒家里的黄老,愣是弄出了个大一统的儒家派系……东拼西凑,若是换个人这么搞,早就被儒生们给骂惨了,可这厮吧,他做的还不错,像模像样,而且他还很年轻,他是燕国人,在北方很有名声,跟着他学诗,春秋,易,礼的人有很多……”
“他的学问很偏激啊,很有荀子的味道……你看他说的……恃人者不久,君欲治,从身始。”
“他是直接否定了儒家的孝子慈父,兄恭弟睦,君贤臣良……认为这些都靠不住。”
吕禄有些惊讶,他倒不是惊讶与这人的主张,他是对陛下有些惊讶,陛下居然能看得懂他们的主张,还能有这种认知?
“陛下从何时开始对这些学问如此好奇了?”
“天下不能有礼,也不能没有礼……毒瘤砍掉了,当然就需要一个新的,适合当今天下的,朕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这个人的礼……感觉比原先主流的礼要更加适合当今的大汉,当然,也有可以修改的地方,这个人并不是那么的倔强,他肯亲自上书,阐述自己的礼,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儒生啊……”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跑步声。
“阿父!!!!”
随着一声大叫,刘赐闯进了厚德殿内。
刘长脸色一黑,骂道:“你不知道拜见长辈要在门外禀告的道理吗?!”
刘赐一愣,“我不知道。”
刘赐小手一挥,双眼发光,“不管这个了,阿父,他们说那一千多个读书人都归了我,是真的吗??”
“嗯。”
“哈哈哈,太好了……”
刘赐大喜,可又急忙跨着脸,“可是没用啊,我大夏国贫苦,目前为止连个城池都没有,百姓更是没有,全国人口就我跟国相两个人,如今又多了一千多个罪犯……天下哪里还有我这般悲惨的诸侯王呢?麾下连个子民都没有……我夏国惨啊……”
刘长不屑的看着他,跟乃公来这个??
“这样更能考验你的水平,从什么都没有治理到什么都有,那你就是大汉第一诸侯王了,好了,不要打扰我商谈大事!”
刘赐又忍不住说道:“阿父!若是其他诸侯王知道我的情况,那岂不是要伤了您的颜面?还以为您给不起什么东西呢!大汉圣天子想要治理塞外,那是多轻易的事情啊,莫非连圣天子都做不到吗?”
刘长气笑了,“论辈分,你得喊我阿父,论激将法,你得喊我祖宗!”
“滚蛋!这些事自有我来处置!”
刘赐这才一溜烟的逃离了这里。
回到了别殿,刘赐兴致勃勃的看着董仲舒,“阿父答应了,果然还是要我出手啊,我一手激将法,阿父顿时就中招了,表示要给我最好的东西,我又阐述了一下自己的理想,我阿父顿时惊为天人,倒头就……”
“咳咳。”
董仲舒打断了他,这里可是皇宫啊,他可不想再跟着大王挨上一顿打。
“我看阿父忙碌,就没有再打扰他……说来也是奇怪,你天天在这里学什么礼,大哥那边也在说什么礼,刚才我进厚德殿,结果阿父也在说什么礼……这到底是什么礼?”
董仲舒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陛下已经开始选择了??难道是太子已经上书了??不会如此之快吧……”
看着脸色黯然的董仲舒,刘赐实在有些不明白。
“你为什么整天都是这个表情啊?也不肯与我说……是没有将我当作朋友?”
董仲舒有些无奈,“大王啊……我是想要让公羊制定礼法,可是我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这么做,师父不在,师兄又不肯教我……我实在找不到人来教我礼……光靠着我自己,理解是可以理解,但是想要制定,我做不到啊!”
刘赐听闻,顿时拍起了胸口,“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放心吧,我认识大汉的很多大家,明日我就给你请来一个,完全有资格能教你的那种!”
董仲舒并没有将刘赐的话放在心上。
这位大王说的话,信一半都多了。
董仲舒也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他将目标放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正在皇宫内的浮丘伯。
论学问,他还真的不知道哪个大家敢说自己完胜浮丘伯的,若是能让他给自己教一下礼,有他的帮助,制定新的礼根本就不是难事。
可是,他跟浮丘伯根本就不熟悉,又不是同一个学派,对方是儒家大宗,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后生孩童,人家为何要教自己呢?
他开始拉着刘赐常常往石渠阁跑,可惜那官吏很凶狠,一般都不许让刘赐他们进来,怕他们毁了重要的文件。
可终于还是让董仲舒等到了机会,这一天,浮丘伯忙完了手里的事情,拄着拐杖正要出门,就被两个小娃娃给拦住了。
从他们的服饰上,浮丘伯大概能分出他们的身份来。
“不知大王到来……有失远迎。”
他很是温和的行礼,刘赐在此刻却不敢犯浑,他知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可以……若是招惹了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老头,阿父一定会打烂自己的屁股!
他也急忙行礼拜见,“听闻您前来皇宫,我一直都想要拜见您,可那些官吏不让我进去……我以后有看不懂的东西可以找您吗?”
浮丘伯笑了起来,“自然是可以的。”
董仲舒也急忙上前行礼,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即说道:“我最近在学礼,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您教导……”
浮丘伯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孩子,“这般年纪,就开始学礼?为何要学礼啊?”
董仲舒猛地想起了师兄曾说过的话,他下意识的开口:“我发现了礼的重……”
可只是说了个开头,他就说不下去了。
“我想要以公羊学派的名义来制定礼法,适合当今天下的礼法,为天下谋福!让儒家更加兴盛!”
浮丘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孩子,看了许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他长叹了一声,“礼不是我所能教的。”
浮丘伯并没有答应董仲舒,而董仲舒最后的希望也就此破灭。
可董仲舒并没有沮丧,他再次拿起了那些书籍,整日钻研,若是没有人能教,那就自己来!!
“仲舒!!!”
门外忽然传来了叫声,“我给你请来了一个好老师!!”
刘赐说着,将身后的人拽了进来。
董仲舒抬起头来,看着站在刘赐身后的刘安,先是一愣,随即行礼拜见。
刘安笑呵呵的看着他,“听闻你想要学礼……制定礼法?”
“是这样的。”
“礼……我虽不说有太多的认知,但是教你还是没有问题的,要不要跟着我学啊?”
董仲舒一惊,“可我听闻……您也是在……”
刘安大笑了起来,“我的学问,从来都不会惧怕竞争者,我只会害怕能跟我竞争的人太少……你不必担心,我会如实的教导,解答你的疑问……甚至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但是有一点。”
“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