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汉都城,长安每天都会敞开怀抱,迎来各种各样的人马。
当长安之外的乡野里出现了一股人马的时候,谁也没有在意,只当又是前往长安的贵客,只是,当这行人马愈发靠近之后,这里的百姓都有些坐不住了,在前方开路的骑士,几乎武装到了牙齿,装备无比的精良,人人披甲,这是北军都没有的待遇。
可无论是马背上的人,还是人胯下的战马,都显得格外蛮横。
人长得凶神恶煞,光是用眼神就能逼退相遇的商贾们让路,商贾们被吓得慌忙躲避,将马车开进附近的里中,生怕被抢,就连战马,都是摇晃着脑袋,喷着气,遇到拉车的马,还会带着浓浓的敌意。
这些人操着一口唐国的话,大声的交谈着,时不时就狞笑起来,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加的可怕,在骑士们之后,是一支两百人左右的甲士军队,其中有六驾战车,就在甲士们的簇拥下,缓缓朝着长安的方向前进。
“唐人来了……”
亭长惊惧的说着,不断的告诫自己的亭卒,让他们不要挡路,不要去激怒这些唐人。
整个大汉,唐人的风评是最差的,野蛮,凶残几乎成为了唐人的代名词,长期与匈奴的战争,让唐国依旧保持着全民皆兵的风格,而月氏人,匈奴人,乃至丁零,扶余人的融合,让本就不君子的唐国文化更加的不君子,作为大汉最大的反贼基地,赵,齐等国都是饱受其苦,苦不堪言。
当这支军队来到长安的时候,大臣们聚集在城门口,早已疏散了人群,在此迎接。
因为来的人很多,而每一个人的身份都很特殊。
当韩信冷着脸,走下了战车的时候,群臣急忙行礼拜见,通过这些时日里的军功,韩信再次拿回了自己的爵位,淮阴侯,食邑也是在不断的增加,已经超过了六千户,这还是在庙堂的诸多打击之下,韩信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从头开始,又给自己挣来了一个彻侯的位置。
而跟着韩信一同下车的,还有唐国的太尉李左车,御史朱建,乃至九卿中的冯敬,刘广等人。
唐国的核心高层里,除却担任国相的张相如之外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国相是不能轻易离开的,毕竟如今唐国没有王来坐镇,诸事只能靠国相来执行。
周昌笑着走上前来,朝着韩信行礼,“太尉,许久不见,可还无恙?”
韩信的眼神却直接跳过了他,落在了周昌身后的陈平身上,陈平笑着点了点头,韩信同样微笑着回礼。
周昌有些尴尬,他跟韩信向来就不亲近,而韩信的性格也确实很恶劣,在这么多大臣面前,就敢对国相如此的无视,关键时候,还是一位消瘦高大的老美人走上前来,“不成想,那稽粥如此凶狠,居然伤了淮阴侯啊……”
韩信猛地转过头来,却看到笑吟吟的张良。
“我从不曾受过伤。”
张良打量着韩信,问道:“既然没有伤了眼,何以对国相视而不见呢?”
韩信这才看向一旁的周昌,闷声回了一句,“我无恙。”
周昌感激的看了一眼张良,随即去找唐国的大臣们寒暄,就没有再理会韩信,韩信也只是朝着城内走去。罕见的,张良,陈平,韩信这三个人一同进城,韩信只有对自己看得上的人才会说上几句,对自己看不起的人,那就是完全无视。
而韩信看得起人很少,武将之中,不被韩信无视的大概也就樊,周,夏侯,灌,曹……这些最顶尖的,而被韩信所认可的,大概也就曹参和夏侯婴了,夏侯婴还是因为帮过韩信的缘故,至于在其他大臣里,大概也就萧何,张良,陈平这三位能被韩信看在眼里。
“我还以为留侯早就回去了呢。”
“我身体不适,就留在长安养病,偶尔为太子解决困惑……”
这三人闲聊了起来,周围自然的形成了一道屏障,其余大臣是完全不敢靠近这个屏障的,在三人之中,张良反而是过的最滋润的,他的儿子已经当上了三公,本身没有担任任何职务,甚至,他教导太子,还给未来铺好了路……陈平每天都处理政务,某位厉王将所有的奏表都丢在了他的身上,皇恩到底有多重,陈平是最有发言权的,重的需要四五个甲士才能搬进殿内。
至于韩信,虽然厉王不敢对他无礼,可那也是四处作战,就差南越没去,哪里需要就去哪里,能者多劳可谓是被厉王用到了极致。
就只有张良,还是在慢条斯理的享受着人生。
三位大佬聊着天,上了车,一路来到了皇宫,直到那屏障被厉王所撞碎。
“哈哈哈~~~”
带着专属的反派的笑声,刘长大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看着面前这人才济济,众正盈朝的局面,刘长是格外欣喜的,伸出手就要给韩信一个熊抱,奈何,韩太尉不吃他这一套,只是那眼神,就让刘长改变了目标,对着最人畜无害的老美人就给了一个拥抱,张良满脸的无奈。
“陛下……我们昨日方才见面。”
“是吗?仅仅一日不见,就仿佛有一年不曾相见似的……”
“朕得留侯,就如高皇帝得留侯!”
纵然是张良,也是迟疑了片刻后,才仿佛明白了刘长想要说什么。
远道而来的人是韩信,刘长跟张良说了几句,这才拉着韩信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格外的亲近,满脸的得意,“师父啊,朕登基了……朕现在是大汉天子了……当初师父曾说朕有天子之相,师父预测的真准啊!”
看着面前这个尾巴几乎翘到了天上的弟子,韩信没有表现出对新君的尊崇,只是不悦的说道:“是我看错了……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
刘长大惊,问道:“师父居然也读《荀子》?”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我读过书……另外,这是孟子说的……”
刘长不屑的挥了挥手,“师父就是读,也应该读荀子的,读什么孟子呢?如今各地的儒庙之中,所祭祀的都是荀子,可见,荀子才是真正的圣人啊!”
韩信一脸的狐疑,一旁的张良点着头,说道:“这倒是实话。”
“陛下登基之后,追封荀子为天子圣师,为他设立祭祀,又强行命令儒庙将孔子撤下来,摆上荀子……若不是叔孙通哭诉,儒家的先圣都要从孔子变成荀子了……陛下还要求儒生们不要钻研论语,去学习荀子……儒生们不敢不从,整日钻研荀子,他们知道陛下喜欢荀子,便四处梳理荀子的文章……如今儒生们开口都是引荀子之语……”
“连带着荀子的徒弟们也是名望高涨啊……韩人在韩地重新为韩子立庙,很多人祭祀荀子的时候也不忘了他。”
“连李斯的名声都好了很多,还有活着的那些人……如张苍,陈嚣,陆贾等人……”
刘长本来还听着张良说呢,忽然,他打断了张良,问道:“陆贾也是我同门???”
陆贾就是那位大汉第一说客,四处出使的,同时也是王陵所推荐的儒,法,黄老三家都有涉猎的学术大佬,张良狐疑的看着他,“陛下不知道?”
刘长清了清嗓子,“啊……朕给忘了。”
张良说道:“荀子的徒弟有很多,像陛下所钟爱的浮丘伯就曾跟他请教诗,还有陛下所厌恶的毛公也曾跟他请教过……”
刘长惊叹,点了点头。
从张良这里听完了刘长的骚操作,那一刻,韩信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哑口无言。
刘长得意洋洋的说道:“师父,你不必争宠,等你归天了,你也是天子圣师!我要设立兵庙,追封你为兵仙……让后世人都敬拜你的!”
刘长又感慨道:“可惜啊,我的祖师荀子已经逝世了,若是他还在,看到朕为他做的这些,他也一定会很欣慰的,定然会对我这个徒孙无比的喜爱……”
“呵。”
陈平嘴角抽了抽。
“仲父你笑什么?”
“没什么。”
刘长自己可能都不会想到,在后来不断的被后人打击,到最后甚至被移出了孔庙的荀子,因为他的缘故,地位超过了孟子,急剧增加,为后来的思想浪潮带去了巨大的变动。
对于刘长的登基,韩信很开心,可是对于他不等自己就悄悄登基的行为,韩信则是很不满。
好在,刘长几句话就让韩信不再因为这件事生气,因为刘长做出来的让他生气的事情太多了。
而面对河西外,唐国外的局势,韩信也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与见解,刘长很是认真的听着,就在几个人聊的火热的时候,周昌方才带着唐国的群臣们前来拜见,刘长自然是起身去迎接。
“哈哈哈,各位仲父,许久不见啊!”
“陛下!!!”
唐国群臣纷纷大拜,刘长急忙将他们拉起来。
众人分别坐下,刘长亲切的与他们寒暄,询问唐国的情况。在得知唐国还是一如既往的“食不果腹,军粮充足,衣不蔽体,披甲百万”之后,刘长表示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