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里带来的消息，说实话叫李敬猝不及防。
一是这噩耗来得实在太突然。
二是他根本没料想过自己曾给过特殊照顾的江辽会悄然离世，且其明显早已知道自身时日无多。
眼见李敬沉默许久迟迟不做言语，玖里低语。
“这事，你得让旖旎知道一下。”
李敬无声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
江辽过世。
这肯定得让江旖旎知情。
可他该怎么说？
江辽过世是在他飞升后的三十年，也就是说已辞世整整七十年。
不说这消息如今才让江旖旎知情已是晚得不能再晚。
此刻再回想事前柳思思的“提醒”，李敬当真是如鲠在喉。
如果他当初没有发出邀请……
即便江旖旎对他有心估计也不会主动要求一起飞升，那他二人应当是百年后大世界巨变的今日再见。
如此，她至少有机会在江辽膝下尽孝三十年。
在其辞世前夕，更还能作为子女守候在生父左右。
然而没有如果……
木已成舟，斯人已逝。
正难受着，姬清快步从门外进来。
迎面见到玖里，她喜笑颜开。
“九哥！听说你上来，我立马就来了！”
玖里跟姬清认识得比较晚，但两人关系极好。
在当初惨遭玉怜“压迫”的后期，是时不时会偷摸找她打游戏的姬清给她带来了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身为混迹在人类社会的妖物。
玖里也属于是没什么朋友的类型，然后还比较宅。
妖是认得不少，但交集不多。
在那苦逼的时日里，姬清的出现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救世主。
尤其在飞升前夕，玉怜为了自己走后苦心经营的公司可以继续走下去，对她的“压榨”强度高得离谱……
此刻见着姬清，玖里眉飞色舞着起身，顺势给了李敬一嘴传音。
“消息我带到了，剩下就交给你了。我有姬清陪着就可以，你去忙罢。”
传音间，她迎向姬清远远张开双臂。
“阿清！”
姬清冰雪聪明，论搞怪那也是极端擅长。
迎面见玖里这般阵势，她也是嬉笑着张开双臂。
“阿九！”
接着，两女互相给了一个熊抱。
李敬见状略有些哭笑不得之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起身。
“姬清你来得正好，我有点事需要离开一下。九哥才刚上来，你替我陪着她一些。”
对李敬整天忙里忙外时不时来个失踪什么的，一同飞升来仙域的姬清在这百年里早已习以为常。
听说某人要走，她也没多想，应话道。
“行，九哥交给我，你忙你的去。”
李敬点头，脚下一动撕裂空间离开。
下一瞬。
他直接出现在镇源塔内江旖旎闭关的静室门前。
注目紧闭的门扉驻足了片刻，李敬抬手将门推开。
江旖旎闭关。
白天时烛龙是全程作为“工具龙”作陪的。
因而此刻静室内不只有江旖旎一人，烛龙也在一旁合眼入定。
察觉静室有人进来，烛龙当先反应缓缓睁开双眼。
见是李敬到来，他稍许愣神而后起身拱手。
“门主。”
李敬点头，摆手示意无需多礼。
这时，江旖旎也是睁开了双眼。
入目某人，她稍许皱眉。
“李敬？”
“嗯。”
李敬应声，目光望向烛龙。
“老龙你且回避一下，我跟旖旎有点私事要谈。”
烛龙闻声险些当场热泪盈眶。
倒不是别的原因。
关键整整一百多年了。
因为江旖旎沉迷修行，他就没有白天在外面晃荡过。
你要说有个孤男寡女日久生情，那还好说。
问题江旖旎是个人。
不是他的菜。
且明摆着人与李敬有着紧密牵连，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啥心思。
这何止难受？
虽说跟着江旖旎一起闭关他的实力得到了不小的增长……
虽说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便是闭眼即可叫天地不见天日……
但这百年不见天日的日子，真心不是龙过的！
没有丝毫含糊，烛龙拱手。
“谨遵门主法旨，小龙告退。”
毕恭毕敬着道出那么一声，烛龙脚下健步如飞，生怕江旖旎会叫住他似的头也不回快步出门。
李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止不住扯了一扯。
这百多年。
的确是苦了烛龙了……
不过接下来。
他应该可以放个“小长假”。
回首望向一脸疑惑的江旖旎，李敬上前在她身边坐下。
江旖旎见状下意识扭了扭身子，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
百年光阴眨眼逝去。
由于江旖旎始终是在闭关沉迷修行，这期间两人很少有见上面，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生疏了。
扑闪着美目看看某人，江旖旎歪头等着他开口。
李敬见到她这般模样，在门外想好的种种说辞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江旖旎素来冰雪聪明。
见某人欲言又止，她皱眉出声。
“怎么了？你找我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我……”
李敬迟疑开口，千言万语在嘴边不知该如何讲述。
想想这样子不是个事，他暗暗咬牙，选择照实了说。
“就刚才没一会，九哥飞升上来了，她带来了有关江伯父的消息。”
江旖旎是明白人。
玖里飞升，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李敬不应该是这幅样子。
他又特意提到有江辽的消息……
洞悉到期间种种，江旖旎习惯性噙在嘴边的笑容悄然敛去，紧接着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没做言语垂下了眼帘。
李敬不是傻子。
瞧见江旖旎这模样，他立马意识到江辽的情况其实前者并非不知情。
但事情是这样。
他反而更难崩了。
江旖旎明知江辽的身体情况，当年仍还选择跟着他飞升，这份心……
李敬知道自己这会应该说点什么，可他不知该怎么说。
不知过去了多久。
江旖旎红着眼圈抬眼。
“什么时候的事？”
迎上询问，李敬如实回应。
“大约是七十年前。”
“这么久了？”
江旖旎合眼，叹息一声接着看过来。
“事情我知道了，能让我自己一个呆会吗？”
江旖旎出乎意料的冷静，令李敬多少是有些诧异。
听说人想一个人呆会，他下意识且习惯性地要起身，一想不对赶忙又坐回原位。
“不行。”
“……”
江旖旎。
再看某人一副关切自己的模样，她止不住失笑出声。
“怎么？怕我想不开？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成熟？”
见到江旖旎笑，李敬没由来地感到心脏一阵抽抽，无声张了张嘴最终选择半玩笑着道。
“我……想在这陪你一会，说不准你等会可能需要一个肩膀？”
听得某人如此言语，江旖旎神色稍许异样，红唇轻咬想了想身子靠过来些许，轻声道。
“不用等会了，我现在就要。”
说话间，她闭眼倾靠过来。
李敬见此本能地伸手。
没等他将江旖旎搂过来，人已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胸膛香肩微颤，一抹细微的湿润很快在他衣襟蔓延。
江旖旎并没有哭出声来。
但李敬没愚蠢到不明白自己的衣襟是被什么打湿。
暗叹一声，李敬默默环上江旖旎腰间。
“抱歉。”
江旖旎没有给予回应，只是将脸死死埋在他怀里，无声宣泄着悲伤。
……
许久。
江旖旎逐渐平静下来，轻轻挣动身子。
李敬有所感受，默默撒手。
江旖旎顺势从他怀中离开，偏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我没事了，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李敬开口。
“要不要……我带你回蓝星看看？”
江旖旎身子一僵，愕然回首。
“这种事……可以做到吗？”
“以前我的不行，如今可以。”
李敬注目着她妆容完全已哭花又梨花带雨的俏脸回应。
面对某人的直视，江旖旎再次偏过头去取出一条丝巾擦拭脸颊，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回首看来。
“代价？”
“这次算你免费。”
李敬微笑。
冷不丁迎上这么一嘴，江旖旎嘴角一抽，气急着锤了一拳过来。
“别耍贫，我是问你带我回一趟蓝星需要付出的代价。”
“咳。”
李敬咳嗽，老老实实道。
“你这会应该感受得到，仙域发生了极大的变故，九哥飞升上来是因为蓝星也受到了影响。这期间我有参与其中，内里发生了不少事，我从中捞到了些许无法言说的好处。理论上来说我现在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无需付出代价。”
说着，他继续道。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回去了以后你我不可动用超出蓝星界限的力量。不然我可能不一定有事，你会背上欺天之名惹来大道天罚。”
听得李敬一连两番言语，江旖旎很是认真地看了他两眼，尝试确认他没糊弄自己。
见某人一脸平淡不像是有什么隐瞒，她红唇轻咬。
“既是如此，你带我回去看看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