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跺脚,“阿娘,瞧瞧热闹也不许?”
老板娘还想教训,某个茶客给了少年一个铜板。
“说说,今儿个又有什么消息?”
茶肆是个消息流通、八卦满天飞的地方,少年是老板娘的儿子,脾性顽劣,但他记性极好,总能将自己听到的各路消息说给茶客听。不少茶客都喜欢到这里喝茶听八卦——
秦恭也被少年朝气的话语吸引,分心听了一耳朵。
“大家伙儿知道育婴堂不?”
少年卖了个关子。
茶客起哄道,“整个丸州,还有人不知道育婴堂?你再卖关子,这茶钱不给了啊——”
姜芃姬刚入象阳县便组建了育婴堂,收养战乱失去父母的孤儿。
之后,育婴堂又成了不少不负责任父母丢弃孩童的收容所——准确来说是丢弃女童的收容所——若是战争孤儿,进育婴堂比较简单,若是父母丢弃贩卖的女婴,则需签订严苛的契书。
如今过去四五年,当年那批孩童,年纪最小的也开蒙了,年长一些的都能工作养家了。
少年道,“有人去育婴堂偷孩子了。”
话音一落,不少茶客喷了茶。
“去育婴堂偷孩子?”
“阎王爷头上动土?”
“哪个不长眼的畜生这么做?”
茶客议论纷纷,少年坐在茶肆中央,好似说书先生一般吊着众人胃口。
“这就不知了吧?被偷的孩子是育婴堂启蒙甲丁班的女娃,你们猜偷孩子的人是谁?”少年笑道,“竟是这名女娃的生身父母!今日被压到菜口打屁股的也是他们,一人五十板!”
少年比划了五根手指,面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不知情的茶客问,“生身父母带走孩子,这不正常么?为何抓到还要一人五十板子?”
外头的秦恭也有这个疑惑。
“你们是不知,进了育婴堂的孩子,要么是烈士遗孤,要么就是父母双亡、亲戚不肯接管的孤儿,要么就是被父母长辈丢弃的女婴。”另一个长居象阳县的茶客对着州府方向拱手作揖,接着才道,“前者好说,若是后者,长辈都要签订断绝关系的契书。一旦签订契书,孩童长辈亲眷皆不能亲近孩子,莫说偷孩子,便是私底下见上一面也要罚一贯,打十板!”
“诶,不对——既然是女孩儿,为何又要冒着风险偷走?”
一纸契书断了血缘关系,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讲,这孩子都不是父母的了。
血缘关系?
这东西抵不上那纸契书!
少年道,“你们不知,我在金鳞书院有个玩得来的发小。发小说,州牧预备扩建金鳞书院,这生源呢——便从育婴堂挑选一部分。那女娃可是甲丁班的,进金鳞书院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对父母不知从何处听到这消息,眼巴巴凑上来了。人家女娃不认,他们动歪脑筋去偷。”
进了金鳞书院,基本算是州牧的亲传班底,未来前途还能差?
哪怕是个女娃,那也是和州牧扯上关系的金娃娃。
要是能认回女儿,怎么算都不亏。
茶肆聊得热火朝天。
秦恭喝了茶,归还陶碗,顺着人流去了趟菜口。
他到的时候,五十板子已经打完,散去的人群嘻嘻哈哈地谈论。
几乎每个百姓都觉得这对夫妇活该,五十板子还算轻了。
断绝关系的契书都签了,相当于把孩子卖给了育婴堂背后的州牧柳羲。
孩子的生杀大权在柳羲手中,孩子属于州牧的私人财产——
生身父母算个屁?
这不是偷回自己的孩子,分明是偷了州牧的私人财产,没打死已经算仁慈了。
秦恭听着,惊诧姜芃姬在丸州的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