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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彻常年身处东厂,接手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断案能力一流。
哪怕姜旭只给了寥寥数语,他也能从零星线索中锁定那个人。
昨日老爷子寿宴上来的宾客,与他年岁相仿的很多,但既然是作为正主培养的,就必定不是平庸之辈。
再有,肖彻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与孙贵妃长得不像,他那时候还自我麻痹过,觉得自己是肖父不肖母。
但其实,他与崇明帝长得也一点儿不像。
如果照着这个标准去排除,那么昨天来的宾客里,与崇明帝长相相似的外姓人,就只有两个,一个傅经纬,一个傅经纶。
不用想,只能是后者,那个四岁就背上光环,长大后文采斐然,举世无双的第一公子。
因着与承恩公府的政治对立关系,肖彻与傅经纶此人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但关于第一公子的传言,他有所耳闻。
听闻傅经纶的母亲永宁长公主在临盆当夜难产而亡,傅经纶自小体弱,承恩公命人打了一把纯金长命锁,请了慧远大师开光,慧远大师曾言,这把锁必须戴满二十四岁。
因此提起傅经纶,所有见过他的人脑海里第一时间都会浮现那把金锁,但人们对他更多的印象,是那张天姿玉容的脸,以及雍容雅正的气质。
被誉为“天上仙”的第一公子,是所有世家子弟的标准典范,更是闺秀们求而不得的梦中人。
姜旭说,故事里的姨娘把亲生儿子养在外面,所有能笼络势力的事儿,不管风险多高,不管会引来多少杀机和仇恨,都让替身去做。
肖彻不由得想到小时候,母亲第一次来东厂见他时,他正趴在墙头,手中捏着弹弓,对准一个厂役的屁股。
后来,弹弓被拿走,母亲十分生气,让人打了他的屁股。
从那以后,他所有的玩具都被没收,没过两年,被送去了龙脊山。
龙脊山的训练,是他见过最残酷、时间最长也最折磨人的训练。
每隔半个月,他能回来一次,小小年纪的他盼着与母亲团聚,盼着母亲能像别人家的娘那样把自己抱在怀里,或者心疼地揉揉他脑袋,说句儿子辛苦了,可母亲没有。
印象中,母亲的脸上甚至从来没有过笑容,见了他,永远只一句话:我是为了你才会被困在这深渊牢笼里二十多年,所以,你是个没资格贪玩的孩子,好好听师父的话学本事,有朝一日带兵踏平紫禁城,我们母子便能真正团聚了。
五六岁的小家伙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可是他又觉得母亲更可怜,被李硕那个畜生囚禁在后宫那么多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盼着母亲抱抱自己,对自己笑一笑的愿望,悄悄变成了带兵攻入紫禁城,杀了李硕,救出母亲。
十五年如一日。
前不久,他还找义父商量过,要如何引起李硕的怀疑,从而将矛盾激化到顶峰,然后彻底爆发。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活在局中。
二十一年,没人教过他可以这样对人撒谎,也没人教过他,有些棋,能一下就是几十年。
数日后,太子李承鸣组织狩猎,邀请了不少世家公子,肖彻也在其列。
除了他,还有傅经纬和傅经纶两兄弟。
傅经纶话不多,走到哪都跟在傅经纬身后,像条影子似的。
肖彻正在亲自给坐骑赤风马钉蹄铁,李承鸣见状朝他走来,“听闻厂公最近又破了一桩大案,东厂的效率,在你的带领下是越来越惊人了。”
肖彻淡淡看了李承鸣一眼,“东厂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利剑罢了,指哪杀哪,莫敢不从。”
言外之意,东厂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崇明帝的意思。
李承鸣莞尔,“用得好是利剑,用不好是凶器,端看用剑之人如何对待这把剑了。”
“殿下,你们俩在那磨叽什么呢?”傅经纬已经坐上马,站在草坪上,扯着嗓子朝这边喊,他旁边是傅经纶。
李承鸣没搭理傅经纬,问肖彻,“准备好没?”
肖彻嗯了声,牵着马儿走过去,目光在傅经纶的小金锁上定了定。
傅经纬打小就不爱习武,平时又疏于训练,骑射之术在所有人中是最弱的,但他不想在肖彻跟前认怂,便低声跟傅经纶说:“待会儿你跟着我,射到的东西,先算我头上,以后还你。”
傅经纶没听说过这个还能还的,但还是点点头,“好。”
狩猎开始后没多久,傅经纬的马儿就疯了一般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傅经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吓得脸都白了。
傅经纶飞马跟上,等靠近傅经纬的时候,一跃而起,打算准确落到傅经纬的马背上帮他控制住惊马。
然而,傅经纶还没碰到傅经纬的马,就感觉腰上一麻,似乎被什么暗器射中,他一下子没稳住重心,直直摔了下去。
傅经纬还算幸运,马儿最终停了下来,他只是受了些惊吓。
傅经纶却摔折了胳膊。
狩猎出了变故,太子不得不半途终止,并且命人将傅经纶送了回去。
“爹!爹!马上让人去请太医,二弟摔伤了!”傅经纬背着傅经纶回的桑落院,一面跑,一面大声叫唤。
傅经纶的小厮瑞儿帮着把人送到床榻上。
傅经纬半晌没见到大夫,眉头皱紧,“人呢?都死绝啦!”
“你嚷嚷什么?”田氏带着丫鬟进来,瞪了傅经纬一眼,“府医和太医,我都让人去请了。”
说着,看向疼得面无血色的傅经纶,“二叔这是怎么弄的?”
傅经纬提起这茬就火冒三丈,“不知哪个王八蛋在本世子的坐骑上动了手脚,狩猎刚开始没多久,马儿就疯了,二弟为了救我,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田氏觉得奇怪,“不说今儿是太子殿下组织的狩猎吗?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世子跟他们又没仇,谁会算计你?”
傅经纬跟那些世家子弟自然是没仇,整个狩猎场上,跟他有仇的大概只肖彻一个。
“对,肯定是肖彻那个死阉奴!”傅经纬一口咬定。
瑞儿哭道:“世子爷,先别追究是谁动的手脚了,二公子伤得不轻,求您救救他吧。”
傅经纬这才回过神,看向傅经纶,“二弟,你再忍一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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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忍一忍,太医可能还有一会儿,但府医很快就能到。”
傅经纶额头上全是汗水,他紧抿着唇,从摔伤到现在,一声没吭过。
然而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都没见府医的影子。
傅经纬大怒,催促着田氏,“你快去看看,那老东西是不是死半道上了,不行就赶紧的让人去外头请个大夫,别杵在这儿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