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随便查?”陈氏情绪激动。
借着油灯光,姜明山深深看了她一眼。
陈氏忙低下头,缓了缓,“我的意思是,这事儿一旦查到头,妙娘被污了身子还怀上孩子的真相就会被捅出来,她人都不在了,总得保全名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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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山道:“信在旭哥儿手里,听闻他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他说要查,谁能拦得住?”
陈氏彻底慌了,“明山,不,明郎,你一定得阻止他,不能再继续往下查了,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陈氏说不下去,掩面痛哭起来,“你只顾着死去的女儿,就没想过儿子八月份还得参加考试吗?妙娘的事儿一旦闹上公堂,大郎就彻底毁了!你好狠的心啊!”
话完,不停地捶打着姜明山。
姜明山何尝不知姜妙的死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但姜云衢白天说的对,如果陈氏真的参与了这件事,那为了姜家的前程,只能忍痛断臂自保,否则家里藏着这么大一个隐患,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查出来了,到那时,所有人都得玩儿完!
思及此,姜明山严肃道:“要想大郎能顺利步入仕途,咱们家所有人都必须干净,否则不管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都会害死他的!”
陈氏咬着唇,坚持着最后的倔强,仿佛只要她不说,就没人能查到她头上,等将来姜云衢高中,她还是能心安理得地当上官家老太太。
望着她默默垂泪的样子,姜明山心里一阵烦躁。
以前他的确很享受陈氏的温柔小意,觉得男人娶妻就该娶这样的,但现在,他越来越觉得陈氏没有大是大非观,拎不清还死倔,这都人命关天祸及全家了,还在那遮遮掩掩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逼问不出来,姜明山索性直接恐吓她,“让旭哥儿去查查也好,去年到底是她自己走丢的,还是中间有人动了手脚,总得弄清楚真相,好歹是姜家的姑娘,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陈氏听完,直接崩溃,眼泪啪嗒啪嗒往下坠。
姜明山冷眼瞧着,并没有要安抚的意思。
陈氏一个人哭了许久,这才断断续续道:“我只是恨她生了一张招男人惦记的脸连大郎都险些着了道,所以打算把她送出这个家,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竟然真是你做的?”姜明山从未想过,自己印象中温柔熨帖的小女人,背后竟然藏着这样一副狠毒又可怕的面孔,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明郎,你救救我,救救大郎。”陈氏哭得不能自已,“我只是卖了她,后面到底是谁玷污的她,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要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初就不会把她给骗出去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能不管我啊!”
姜明山脑子里一团混乱,根据南齐律法,私自买卖良民,所造成的后果情节严重者,死刑。
妙娘被卖以后,不仅被人玷污,如今人还没了。
一旦被查出来,陈氏死罪无疑。
“明郎,你救救我,我不想被抓,我不要上公堂”陈氏一直哭,吵得姜明山心绪不宁。
他再三思量,沉声道:“旭哥儿那边我会去跟他说,但纸包不住火,你既然做了,就保不齐哪天会被人给查出来,为今之计,你只能暂时离开姜家。”
“离开姜家?”陈氏面上一僵,“你什么意思?”
“我找个由头先休了你,等将来形势稳定了,再接你回来。”
“不不,怎么能休了我?”陈氏简直难以置信,一向疼她宠她的男人,竟然开口说要休了她?
“那不然你留在姜家等死?”姜明山老脸冷下来,儿子考试正在紧要关头,怎么能在这节骨眼儿上生事?陈氏这蠢妇!
隔天一大早,陈氏就带着一纸休书离开了溪水村,姜妙的死还没淡下去,姜家又出新鲜事儿,一时之间,村里人到处都在传。
二房老两口对此很不满,跑来质问姜明山,姜明山神烦这两个老东西,直接怼,“我老娘出钱给我娶的媳妇儿,休了就休了,有你们什么事?”
老温氏被怼得跳脚,“族谱上,陈氏可是我儿媳妇!都没经过我同意,你凭什么说休就休?”
姜明山冷笑,“儿子都没有,你哪来的儿媳妇?”
老温氏险些气晕过去。
姜妙的尸身已经盖了棺,选定日子后,由村里人帮着送灵葬入姜家祖坟。
料理完后事,姜旭便听村里人说陈氏被姜明山给休了,他冷冷勾起唇。
妙娘已经不在,他不想让她死后名节不保,所以压根就没打算闹上公堂。
那天恐吓姜云衢,为的就是通过他对“名声”的看重,尽早把陈氏隐瞒的实情给逼出来。
没想到舅舅姜明山这一世如此爽利,毫不犹豫就把人给休了。
不过,姜旭并未打算就此罢休。
姚氏从坟山回来就病了,卧床不起。
姜柔没有要留下来伺候的意思,她只一听说二娘被休,就想冲回去质问她爹。
“站住!”姜旭厉喝一声。
姜柔被吓到,顿住脚步,缓缓回过头,声音弱弱的,“表哥,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见你娘病了?往外跑什么跑?”
姜柔本想脱口而出姜妙会照顾,话刚涌上喉咙,突然惊觉,姜妙已经不在了,她抿着小嘴,“我”
“留下来伺候她,我去请大夫。”
姜旭冷冰冰的眼神让姜柔直打颤,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怕他。
“哦。”她乖乖往回走,“我回去伺候就是了。”
姜旭警告她,“敢溜出去,要你好看!”
话完便大步出了门,去镇上请大夫。
归来的途中,他给一只面目凶恶还浑身脏臭的野狗喂了烧饼。
再回溪水村,姜柔果然还守在姚氏的病榻前。
姜旭望着她,难以想象这个小姑娘将来会以悲剧收场。
默默叹了口气,姜旭把姜柔喊开,让大夫去给姚氏号脉。
姚氏其实没啥大毛病,就是无法接受闺女的死,悲伤过度以至于精神不振,大夫开了药方,又叮嘱她要调节好情绪。
姚氏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是崩溃的,她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只把脸歪向一边,眼泪就情不自禁滚了下来。
老大夫听说了他们家新丧,劝了几句,收完诊金,扛着药箱便走了。
小院里,姜柔和姜旭面对面站着。
姜柔始终不敢正眼看姜旭,手指不安地绞在一块儿。
姜旭面色冷峻,“你姐已经没了,你娘如今就你一个闺女,往后别老往不相干的人跟前凑,多孝敬孝敬她,你对她好,她还能害你不成?”
姜柔咬着唇不说话,她不喜欢她娘,强势泼辣,性子还直,说话一点儿都不中听。
姜旭见她毫不知悔改的样子,颇有些头疼,又道:“我听说,以前你们姐妹俩与陈氏的关系都不错。”
“本来就是!”姜柔哼道:“二娘性子和善,只有她才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是么?”姜旭眼底浮现一抹讥诮,“那妙娘死了,我怎么没见她有多难过?反而是你娘,伤心过度都一病不起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妙娘的遭遇轮到你身上,你二娘会如何对你,她是继续把你当亲生闺女好生照顾,还是会为了儿子的名声,远离你,孤立你,甚至是想尽办法弄死你?”
“你胡说!”姜柔尖声道:“二娘不是那样的人!”
“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姜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作恶的人,终将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姜柔气得咬牙切齿,她摔门而出,不想假惺惺地照顾姚氏了,她要去找二娘,把二娘接回来。
然而,姜柔才刚回到家,就见陈家舅爷带着几个族人坐在堂屋里,一个个脸色黑沉眼神凶恶,恨不能直接扒了姜明山的皮。
因为,陈氏被野狗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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