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竣看着坐在同一侧的两个人,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虞文竣最开始掩护慕容檐回来的时候,他想的是如何掩饰身份,后来虞清嘉和慕容檐水火不容,虞文竣除了头痛,也没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后来他在平昌郡独自养伤,虞清嘉头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虞文竣着急又害怕,这才有时间思考这段时间的事情。他掰开了一件一件地想,终于意识到自己前段时间多么疏忽。他知道慕容檐的真实身份,可是虞清嘉不知道。虞清嘉本来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他若是一昧偏袒慕容檐,只会让虞清嘉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虞文竣痛定思痛,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打算回来后好好补偿,可是谁能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虞清嘉和慕容檐和乐融融,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补偿了。
就比如刚才,虞清嘉自己吃了一瓣橘子,既然发酸,那放下就好了,她非要递给慕容檐尝,要命的是慕容檐也真的低头配合了。他的女儿虽然乖巧爱笑,可是并不是一个热络的人,因为俞氏和生长环境的原因,虞清嘉看着和气,其实和外人距离感很大,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的撒娇绝无仅有。而慕容檐就更不说了,别人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低头看一眼,怎么可能会吃别人递过来的食物,并且近乎是纵容地看着另一个人。
虞文竣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他只想着掩护慕容檐的身份,不要让女儿和慕容檐起冲突,可是却忘了相遇时虞清嘉十四,慕容檐十五。少年少女,朝夕相处,年龄还只差一岁。
若是二房里有女主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忽略这种事情,但是俞氏病逝,虞二媪潜心礼佛,而虞文竣是个男人粗心大意,再加上在路上滞留了快三个月,导致他现在才想到这一茬。
虞文竣心情有点复杂,他是一个父亲,同时还是一名臣子,突然有一天发现他要辅佐的少主和自己女儿朝夕相处,而女儿还对少主极其依赖,任是哪个男人都没法不五味陈杂。
当今皇帝荒淫无度,宠幸奸臣,还用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真正的大统,温和良善的太子。虞文竣为了社稷,和众多臣子一样以身涉险,暗地里保护慕容檐,等着慕容檐成年,然后起兵重整乾坤。但是效忠主子和挑选女婿完全是不一样的,作为少主,慕容檐天资过人,狠绝果断,是个值得追随的君主。可是如果换成另一个方面,让慕容檐这样性格的人做女婿……还是别了吧。
慕容氏冷酷,血腥,偏执,让人生寒。虞文竣怎么会用女儿的终生幸福,来换取自己仕途上的便利呢?
虞文竣低咳了一声,决心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要控制一下女儿和另一个人的距离了。还在纠结橘子的虞清嘉抬头,就看到父亲捂住嘴咳嗽了一声,然后肃着脸对她说:“嘉嘉,你已经在外面玩了太久,该去温书了。”
虞清嘉惊讶地瞪大眼,她回头看向外面的天色,最后听话地站起身,说:“好。阿父,我先告退。”
慕容檐的眉梢轻轻一动。
等虞清嘉关门出去后,虞文竣笑着看向慕容檐,说:“小女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被家里娇惯的厉害,让公子见笑了。”
慕容檐拨动着手边的茶盏,随口说:“被所谓的长辈支使,也算娇惯吗?”
虞文竣愣了一下,没听清楚慕容檐的话:“什么?”
慕容檐却不肯再说了,他也站起身,冷冷清清朝门口走去。虞文竣即便有心想问,现在这样也没法再提。虞文竣只好起身,目送慕容檐离开:“恭送公子。”
慕容檐推门而出,外面的风倏忽灌入他的衣袖,将他白色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慕容檐心想,虞文竣有那么一房特殊的妻子女儿,还有一个专横厌烦的祖母,连丫鬟都敢疏忽虞清嘉,这也叫从小娇惯?虞文竣身为父亲却不能给嘉嘉提供一个舒心环境,那就他来。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更娇惯虞清嘉。
至于虞文竣今日流露出来的些许防备,慕容檐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将虞清嘉视为所有物,虞文竣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和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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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栩这次出来名为外干,其实只是出来游山玩水,顺便避风头。然而他这个风头避的并不成功,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廖政,竟然死在路上了。
作为和廖政同行的人,慕容栩无疑有些难办,更麻烦的是他还将刺客放跑了。慕容栩上个月本来是因为抓到了刺客,自认为识破了慕容檐的诡计,志满意得故而举办宴会。谁知道乐极生悲,刺客竟然趁着那次宴会逃跑了。慕容栩焦头烂额地寻找了好几天,却石沉大海,再没有向上次那般顺利地寻到线索。
现在,即便是耽于玩乐的慕容栩,也感受到一丝不对劲了。他捅下这么大的篓子,没找到说法前哪里敢回邺城,可是眼看天气渐冷,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除夕过年近在眼前,慕容栩就是再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回宫了。
他启程之前,虞家设宴回请,顺便为慕容栩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