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脚步匆匆,人群跑来跑去,羲九歌和黎寒光趁乱跟着小少年,一路向下,最后竟然跑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山洞上刻着庞大冰冷的咒文,数条手臂粗的铁链从石头上垂下,系在中间。一位白衣男子站在阵法外,冷眼看着中心的男子披头散发,大吼大叫,挣扎间将铁链挣得哗哗作响,毫无体面可言。
光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他看到里面的景象,大受冲击:“师父!”
他自入山以来没见过外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唯一能证明他活着的就是师父。每日清晨,他会来到洞府外,隔着石门听师父讲经。他刚来时好奇,问过师父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师父说是因为他道行不够。
他深信不疑,每日严格遵照师父的要求,排除杂念,淡化欲望,背诵经书,只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入门内,亲耳听师父传道。
他以为石门内就是神仙洞府,师父定然也和声音一样,是个端庄肃穆的神人。他的人生苍白一片,所有目的都是为了进入这道门。
然而没想到,他还没有完成师父的要求,这一天就先行一步降临了。
门内没有仙风玉露,无上神通,只有黑暗和锁链。师父也不是道骨仙风的模样,而是一个被锁链扣住的囚徒。
九神女追着光跑入这里,她被这一幕吓到了,本能挪向白衣男子:“父帝……”
俊美威严的白衣男子垂眸,看到是她,长眉深深皱起:“小九?你怎么在这里?”
小九低头,细若蚊蝇道:“大姐说三哥生病了,我担心三哥,就跟过来看看……”
“胡闹!”白衣男子重重呵斥了一声,奈何这里不是教训女儿的地方,他只能忍着气,对身后人说,“将九神女带走。”
身后的随从立刻上前,护着小九到后方。小九回头,透过人腿,艰难地看向中间:“他怎么了?”
随从叹息,说:“临渊山主负责镇压魔柱,但他知错犯错,竟然反被魔柱侵入心关,失格了。”
小九“啊”了一声,连忙问:“那要怎么办?”
随从道:“尊神用大量灵物供养着临渊山,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们看守魔柱。山主失格,便只能自尽了。”
显然锁链中心的临渊山主也知道自己的责任,他咬破舌尖,靠疼痛强行恢复神志。他手腕上全是血痂,明显是经年旧伤,此刻鲜血从他手腕蜿蜒流下来,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对光说:“徒儿,你过来。”
光大睁着眼睛,茫然越过地上的阵法,走向自己敬仰的师父。临渊山主终于看清了徒弟的模样,和他想象一样,是个俊秀聪慧的孩子。
可惜,临渊山师徒不相见,相见即死别。
临渊山主问:“为师教你的东西,你都记住了吗?”
光缓慢点头,临渊山主眼睛已经变成血红色,脖颈上绷出青筋,满身是血,实在没有任何慈爱可言。可是,他依然用他能达到的最慈和的语气,对光说:“好徒儿,现在,为师要交给你最后一道考验。只要完成,你就是合格的圣子,以后可以成为临渊山主。”
光咬了咬唇,声音忍不住带上泪意:“师父,我还有很多没学会……”
“不准哭。”临渊山主忽然厉声呵斥,十来条沉重的锁链发出吓人的响动,“你难道忘了为师的教诲,圣子不许哭,不许笑,不得有感情,不可生欲念。”
光忍住哭腔,咬着牙说:“徒儿不敢忘。”
“好,现在杀了我,来证明你学会了。”
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师父。临渊山主眼珠中全是血丝,已经在崩溃边缘:“还不快动手!”
光强忍着眼泪,他从师父已经不清醒的眼睛中看出,如果他不动手,帝俊也会动手。但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要劳烦帝俊神,那临渊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为了保全临渊山,师父,师父的师父,都是这样过来的。
光终于明白为什么临渊山人丁不旺,为什么师父从未提起师祖,为什么历代山主都短命。他也明白,一旦他杀了师父,以后坐在黑暗中心、被锁链禁锢的人,就会变成他。
可是,他根本没有选择。光亲眼看着魔柱的反扑强烈起来,山洞上密密麻麻的咒语传来电击,顺着铁链打到临渊山主身上。平素端正稳重的师父痛苦地大吼,对他露出哀求之色。
光出手,用师父教他的第一招,徒手刺穿了师父的心脏。
哗啦啦作响的锁链终于安分下来,与此同时,光也感受到师父身上的黑气顺着血淋淋的手,飞快涌入他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