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九歌觉得黎寒光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具体又说不出怪在哪里:“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听常雎说的。”黎寒光慢悠悠道,“真是羡慕玄帝太子,能记住这么多女子的喜好,像我,就不及他有耐心,只能记住一个人的。”
羲九歌想到黎寒光在天界装了一千年,对此并不赞同:“你没耐心?不见得吧,你明明最有耐心了。”
黎寒光心里叹气,她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图。他在挑拨离间,而她只听到漏洞。
黎寒光从袖中拿出一瓶药,缓缓说:“在你面前,我当然有耐心。只怪我是魔族,在天界声名不好,贸然拜访你恐怕会连累你的名声。这是治疗外伤的药,对伤口有奇效还不会留疤,我三天前就准备好了,但现在,你应当不需要了吧。”
黎寒光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他垂眸看着手心的药,语气低落,怅然若失。羲九歌莫名有些过意不去,伸出手道:“哪里,你有心了,多谢。只要行得端坐得正,无需在意他人看法。”
黎寒光看着羲九歌微笑,如愿将药瓶递到她手中:“神女说得对,我受教了。”
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怕别人指点,问题在于,他的心不正啊。
羲九歌话赶话接过黎寒光的药,心下其实有些为难。她总不能只收不拿,但她来之前并没有为黎寒光备药,只能临时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没用过的药:“这是姬少虞送来调养经脉的药,我是火性神力,用这瓶药会浪费药性,正好你们都是寒属性体质,你用更合。”
“多谢神女。”黎寒光取药,指尖不经意划过羲九歌手心,“这几天我怕影响你的名声,一直没敢去拜访。我想去看看柯凡,应该不会打扰到你吧?”
柯凡是羲九歌和黎寒光一起救出来的,她总不能拦着黎寒光。羲九歌摇头,说:“不会。”
“那就好。”黎寒光站起身,说,“我这就去换衣服,神女稍等。”
羲九歌又意外了一瞬:“这就要走?”
他不是伤的不能出门吗?
黎寒光回头,眼睛清凌凌看着她:“神女不方便吗?”
羲九歌顿了下,道:“倒也不是。但你还养伤,这样出门没关系吗?”
要不是羲九歌提醒,黎寒光都要忘了自己还在“重伤”中了。他低头咳嗽了一声,哑着嗓音说:“无妨。”
姬少虞怕打扰羲九歌疗伤,一直忍着,他算算时间,感觉现在羲九歌应当在休息了,这才前来探望。然而他停到门前,敲门许久,都不见里面回应。
姬少虞惊讶,羲九歌竟然不在?但船上又没有其他人,她没来找他,还能去哪里?难道她疗伤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晕倒了?
姬少虞犹豫,拿不准该不该闯进去。这时候,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还有男女熟稔交谈的声音:“她年纪小,喂她太多灵丹经脉会受不了的。最好还是给她喂食物。”
“食物?”
“没错。刚出生的孩子需要喝奶,如果船上没有,用灵米磨成米糊,调一点灵蜜进去,勉强也行。”
“米糊怎么调?灵米要磨成多大颗粒,加多少水、多少米,蜜要多少年份的、哪里产的?”
男子听着非常无奈,语气中隐有纵容:“神女,做饭不是炼丹,无需精确到每一步。罢了,你把柯凡抱来我这里,我来照看她吧。”
姬少虞听到声音怔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羲九歌和黎寒光已经走过来,双方迎面碰上。羲九歌惊讶,问:“姬少虞?你怎么在这里?”
黎寒光站在羲九歌身侧,对着姬少虞微微欠身,颔首微笑。姬少虞听到羲九歌理所应当的语气,看着黎寒光君子谦谦的模样,心中猛地窜出一阵暴戾。
如果不是他恰巧来了,羲九歌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他?她公然带着其他男人回来,可有把姬少虞放在眼里?
这阵暴戾来得突兀又猛烈,姬少虞没控制好语气,硬邦邦说:“我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在屋里,反而和他在一起?”
姬少虞的语气横冲直撞,黎寒光挑了下眉,立刻歉意说道:“玄太子,你不要误会,我想来看看柯凡,她只是好心替我引路而已。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九歌无关。”
姬少虞听到不可置信:“你叫她什么?九歌是你能叫的吗?”
羲九歌冷冷道:“够了,你们在教我做事吗?”
黎寒光垂下眼睛,眼神中似笑非笑。姬少虞深吸一口气,自己都觉得他刚才的态度不妥:“九歌,我并非对你发脾气,我只是担心你的伤……”
当着黎寒光的面,羲九歌不想和姬少虞起冲突,淡淡说:“我的伤已无大碍。黎寒光是来看柯凡的,先进来说吧。”
羲九歌打开房门禁制,一进门自然而然走向客房。柯凡躺在阳光下,睡得正酣。
黎寒光自然走到羲九歌身边,俯身看向柯凡:“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喂吃的了吗?”
羲九歌回道:“巳时睡着的,睡前我给她吃了一枚辟谷丹。”
羲九歌没有辟谷丹这种低级丹药,这几颗还是去和姜榆罔借的。黎寒光轻轻碰了碰柯凡圆嘟嘟的小脸,说:“她还小,肠胃娇弱,吃辟谷丹不是长久之计。还是送到我那里吧,反正我要养病,不方便出门,正好照看她。”
羲九歌想了想,她这里人来人往,她又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让黎寒光照看或许更好。羲九歌点头:“那就有劳你了。她需要哪些用度,花销我来出。”
“不用。”黎寒光略带着些责备道,“她又不只是你的责任。她的父亲救了我们,临终前又殷殷托孤,我自然该负责起她的一生。我先带她走,你要是想看她,随时可以过来。”
黎寒光说着去抱柯凡,羲九歌连忙托住黎寒光的手,小心护着柯凡:“你小心些……”
姬少虞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插话余地。姬少虞觉得无比刺眼,他认识羲九歌一千年,从未听过她用这种随和、埋怨的语气说话。而黎寒光才出现多久,就能让她破例了。
孩子看着不占地方,其实需要的零零碎碎有很多。羲九歌去取柯凡要用的东西,黎寒光单手抱着孩子,时不时帮羲九歌搭把手。好容易收拾完,黎寒光的伤口突然痛了起来。羲九歌只能再一次出门,帮黎寒光把东西送过去。
等这一通忙完已经是许久之后,羲九歌终于想起姬少虞,回头时早已找不到人影,姬少虞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羲九歌还要给白帝回信,她没当回事,回屋继续写信去了。
羲九歌在信中阐明了自己的猜测,提醒白帝尤其注意烛鼓,然后就放出青鸟,将密信送出。之后一路羲九歌安心调理内伤,时不时去黎寒光那里看望柯凡,没留神间,漫长的回程就结束了。
飞舟抵达雍天宫,羲九歌亲眼看到黄帝的人将石画带走,之后的事交由中央天宫调查,方壶胜境历练至此结束。
画中世界只有羲九歌、黎寒光经历了,其他人压根没有参与,雍天宫就算是想放水都没法放,最后,羲九歌因为寻找证物有功,评为当之无愧的第一,黎寒光紧随其后,再后面才是姬高辛、姬宁姒等人。
羲九歌如愿拿到了岁考第一,评级公布后,雍天宫的课程也暂告一段落,接下来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弟子可以自由离宫,随便去做什么。
雍天宫处处弥漫着放假的欢欣,越高贵的神族寿命越漫长,故而不像凡人一样恋家,更多人选择趁这段时间出去游玩或者历险。他们结伴从雍天宫走过,看到重华宫上空挤得几乎停不下的车驾仪仗,都又叹又羡。
这种阵仗,哪怕放在贵族神裔遍地走的雍天宫也罕见。就算家族势力再大、随身细软再多,接送车队也不至于挤满天空,重华宫之所以会出现这番盛景,乃是因为来了三家车队。
白帝的人一早就守在雍天宫,等着接羲九歌去西天宫;昆仑的车架也来了,询问少主要不要回昆仑山;玄后来接姬少虞,免不了也要问问,羲九歌是否同去。
每年放假,类似的事情就要重演一遍,白帝、昆仑、玄帝的仪仗挤在雍天宫,等着羲九歌决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