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屠龙者(1 / 2)

子夜歌 九月流火 9664 字 10个月前

羲九歌对蛊虫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它们是虫子,她不明所以问:“什么叫蚀心蛊?”

“一种子母蛊,母蛊宿主所遭受的伤害,会全部转移到子蛊上。”

羲九歌听后怔住,片刻后,问:“你身上这只……”

“是子蛊。”黎寒光说完,觉得这么不堪的事情都被她知道了,不卖个惨说不过去,遂顺势说道,“而且种蛊之人知道我皮糙肉厚,平生最大的优点就是耐疼耐打,所以他种给我的这只蛊虫是特制的,母蛊上的伤害,会以百倍转移给我。这样,就不用担心我钻空子了。”

羲九歌万万没料到竟然是这么回事,她沉默许久,问:“另一只蛊虫在谁身上?”

“你不是猜到了吗?”黎寒光额头抵在羲九歌颈窝,低不可闻说,“是常雎。”

羲九歌心中猜测落实,像是在平地上行走却一脚踩空,都生出一种荒唐感。

所以,黎寒光前世不遗余力护着常雎,屡次以身替常雎挡劫,并非因为爱,而是因为蛊虫?

羲九歌问:“她知道吗?”

黎寒光低声喃喃:“她不知道。”

直到前世黎寒光解开蚀心蛊,常雎都不知道。最开始是他怕横生枝节,没让常雎知道,后来是他已解除子蛊,没必要告诉别人了。

羲九歌认知受到极大冲击,不由问:“她竟然不知道,那是谁给你们下蛊?”

“她的父亲。”

羲九歌不期然想到她在溯月昙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一时无法再问下去。羲九歌停顿了许久,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

羲九歌想问,那你喜欢她吗?如果喜欢,为什么任她和姬少虞私奔。如果不喜欢,那天晚上出现在羲九歌婚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羲九歌当时和雍天宫的人一样,都觉得黎寒光深爱常雎不可自拔,所以理所应当认为黎寒光跑来闹婚,并胆大包天说要娶她,是故意赌气激常雎。如果她的假设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黎寒光并不爱常雎,那他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呢?

是对她有好感,还是想借着娶她争取西王母、白帝的支持,助他夺得帝位?他现在对她透露这些,是想撇清和常雎的关系,还是想博取她的同情?

他在画中表现出的对她的不同,到底是真心还是演戏呢?这可是一个能靠心机,骗了玄帝和黄帝一千年的人啊。

羲九歌突然有些生气,然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气她不识感情无法辨别真情假意,还是气他在骗她那个可能。

黎寒光等了很久,不见她问话,反而听到她的呼吸沉重起来。黎寒光挑挑眉,自己坐起来,似笑非笑看向羲九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不问了?”

羲九歌沉着脸,冷淡道:“突然不想问了。”

“好。”黎寒光道,“你不想问,那我来问你。你觉得你喜欢姬少虞吗?”

“关你什么事?”

“如果你喜欢他,绝不会看着他和另一个女子越走越近而无动于衷。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和他订婚?”

黎寒光紧紧盯着她,眼神如有实质,步步紧逼,侵略感十足。羲九歌从来不怕和人对视,但这一次,她破天荒率先移开视线,说:“因为合适。我和他成婚,对所有人都好。”

她和姬少虞成婚,能有效缓解神和仙、华族和东夷族的矛盾,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事情。她想,所有人都期待的事情,应当便是件好事吧。

所以她同意了婚约。

黎寒光一动不动盯着她,问:“那你呢?”

那她呢?她期待吗,愿意吗?

羲九歌觉得茫然,第一次对她和姬少虞的婚约产生疑问。她以为她和姬少虞青梅竹马,相敬如宾,堪称最模范的未婚夫妻,实际上一个没有感情,一个在为了家族忍耐。

青梅竹马的佳话之下,不过是赤条条的利用。后来姬少虞带着常雎私奔,其实才是真正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是吗?

或许常雎说得对,她才是多余的人。她以帮姬少虞报仇为由逼他和她完婚,与棒打鸳鸯何异?

黎寒光见羲九歌长久沉默,以为自己操之过急了,又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现在,我可把我最致命的弱点告诉你了。你杀了常雎,同样就能杀死我,一举两得。”

羲九歌看着旁边光影,轻飘飘道:“我又不是打不过你,要杀就直接杀你,杀常雎做什么?”

黎寒光笑了声,道:“你这么看得起我,我深感荣幸。但她和姬少虞走得很近,你就不怕姬少虞被她抢走吗?”

羲九歌只是摇摇头,淡淡道:“这是我和姬少虞的事情,如果姬少虞变心,不是常雎也会有其他女人,我杀她们不是本末倒置吗?”

她说的太平静了,都让黎寒光觉得他借着玩笑话试探她,实在阴暗卑劣。

蚀心蛊是黎寒光目前最大的威胁,他本来不应该透露给任何人,可是她问了,他不想骗她,便坦白直言。

黎寒光说蚀心蛊时,便已经做好羲九歌会杀死常雎、一箭双雕的准备。毕竟常雎前世和姬少虞私奔,在她婚礼当天给她带来那么大难堪,如今羲九歌强、常雎弱,哪个女人会放过将情敌踩进泥里的机会?

可是穿越这么久,羲九歌杀了黎寒光好几次,对常雎却从未出手。黎寒光又将蚀心蛊的存在告诉她,他像是有病一样,明明爱她光辉明亮,却又总是忍不住试探她,仿佛想找到她不那么光辉的一面,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夺走她,不必害怕他的喜欢会玷污她,甚至毁了她。

为此他屡次用性命做赌注,如果她弃他而去,他就能找到借口。可是她每一次都回来了,他每一次豪赌,都在证明她多么光明,而他多么卑劣。

黎寒光低叹一声,道:“你怎么这么……”

羲九歌挑眉:“这么蠢吗?”

黎寒光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怎么能这样坦荡,他越来越沉溺她,而他,好像越来越不配走到她身边了。

羲九歌看着黎寒光的表情,不觉得他在说她好话。这时候柯屹的声音远远传来:“明净神女,你们在吗?圣使醒了!”

圣使醒了,羲九歌二话不说起身,黎寒光也扶着石头站起来。然而蚀心蛊只是被困住了,在他体内留下的暗伤还在,黎寒光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牵动内伤,他眼前一阵阵发白,不由撑住旁边石头,捂着心口剧烈喘息。

羲九歌看到他这么难受,忍不住问:“我带了许多灵药,你需要吗?”

黎寒光摇头:“没事,我命硬。以前比这更重的伤我都活下来了,这点伤势死不了的。过一会它就自己长好了,没必要浪费东西。”

羲九歌本来还担心是药三分毒,贸然给他用药可能会在他体内堆积丹毒。但听完黎寒光的话,羲九歌觉得她真是自作多情,立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堆瓶瓶罐罐,直接扔给他。

这种人,被丹毒噎死都是活该。

有东西抛过来,黎寒光本能接住。他拿起一个玉瓶看了看,发现底端刻着神农氏的标志。黎寒光问:“这些是什么?”

“不知道。”羲九歌说,“往年宴席时旁人送我的灵药。我收到的礼物太多了,这些药没机会试,反正你命硬,怎么都死不了,那顺便帮我试试药吧。”

黎寒光挨个看过去,确实,每个瓶子标志、年份都不一样,皆出自天界名匠之手。黎寒光道:“这些灵药都千金难求,你就算用不着,带在身边也能以防万一。给我太浪费了,你自己留着吧。”

“我有的是。给你就收着,你要是不要,那就扔了吧。”

黎寒光语塞,心中既无奈又好笑。他自小无人护持,却又偏偏长了张招惹是非的脸,从小到大,不少人说过凭他的脸,去侍奉女人或者男人可以活得很舒服,何必梗着脖子自讨苦吃。因为这些缘故,黎寒光最厌恶别人拿他的脸说事,哪怕夸他长得好看,他也会觉得这是讽刺。

但现在,他突然有一点理解那些人的话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吐了几口血她就塞过来一堆价值连城的灵药,这就是出卖色相的感觉吗?

如果是她,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黎寒光坦然收起了药瓶,说:“我替你收着。”

“我没有乾坤袋吗,谁用你收着?我是让你试药。”

“好。”

圣使昏迷了一夜,黎明时渐渐露出苏醒的征兆。柯屹想叫人过来,但羲九歌和黎寒光在另外一边休息,一晚上都没有动静,柯屹不方便去看,只好壮着胆子喊了一嗓。

那边许久没有回应,柯屹还以为自己冒犯了,他正惴惴不安的时候,看到羲九歌和黎寒光一前一后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