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陆珩早早从南镇抚司回来,到家里接了王言卿,然后一起去暗访。
武定侯府内的眼线亲眼看到某个文人将一叠文稿交给郭勋,陆珩手握情报系统,很快就查出来这个文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次行动要避人耳目,陆珩不能摆明锦衣卫身份,便带上自己的秘密武器王言卿。有王言卿在,问话往往有奇效。
他们两人要假扮成普通人,不能太张扬,陆珩难得没有骑马,而是上车陪王言卿。他们打算坐马车到附近,隔着一条街下车,再步行前往目标。
车上,陆珩问:“昨日那些资料,你都记住了吗?”
人的第一反应最珍贵,任何一个问题都不能浪费,因此提前做好背景调查就殊为重要。王言卿轻轻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倒是也想看。”
陆珩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乖乖认错,说道:“怪我。你看到哪一页了,后面的我给你讲。”
王言卿凭借记忆说出关键词,陆珩不假思索,顺顺当当地将后面的信息补全。
这次他们的任务目标叫季涣,青州府人,嘉靖三年举家搬到京城,嘉靖六年考中秀才,之后一直屡试不第。后来季涣放弃继续科考,在京城做一些抄写书信、代笔润文之类的生计,经人介绍搭上武定侯府,从此专心替武定侯写文编书。
季涣今年二十五岁,娶妻常汀兰。常汀兰乃顺天府人士,娘家开着一个小铺面,做一些刊印话本、倒卖科考资料之类的生意,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衣食无忧。
早年季涣备考时,经常去常家的书摊买书,常掌柜看中了这个年轻人,多方资助,后来季涣考中秀才,季涣为报常掌柜知遇之恩,就娶了常汀兰。之后季涣能进入武定侯府的视线,也多亏岳父家牵线搭桥。
常家是个小书商,季涣又有武定侯府的庇佑,家里日子过的还算殷实。今年年初季涣接济了一位同乡,名韩文彦。韩文彦也是青州府人,看起来和季涣交情不错,季涣又是帮韩文彦介绍生计又是帮韩文彦找房子,就安置在自家隔壁。两家人比邻而居,又有同乡情谊,关系融洽,来往十分频繁。
王言卿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脑海里大概浮现出一个读书人形象。马车很快到了,再往前就是季涣居住的建安巷。车夫将马车停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陆珩先出来,转身扶着王言卿下车。之后陆珩交待车夫将马车藏起来,不要被人注意到,然后,他和王言卿像是一对平民夫妻一般,步行走入街巷。
对了,此行陆珩也给自己安排了假身份,一个没功名的不得志文人,王言卿是他自小订婚但尚未过门的表妹。离季涣家还有一段距离,王言卿忍不住说:“哥哥,你当真要用这个身份吗?”
“表妹不喜欢吗?”
王言卿暗暗翻白眼,他还真是敬业,一眨眼就入戏了。王言卿幽幽道:“没什么,只不过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像不得志的文人,说是微服私访的主考官还比较可信。”
不得志,文人,大概除了“人”,其余没一个字符合陆珩。
有些时候,连“人”这个字都无法形容陆珩。
陆珩微微叹气,十分哀痛地说:“表妹,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建安巷很快到了。建安巷附近有许多书坊,这里住着的多是文人书商,突然来了陆珩、王言卿这样两个姿容出众的生面孔,顿时引来许多注目。王言卿装作怯弱的样子躲到陆珩身后,压低声音问:“你打算怎么‘认识’季涣?”
陆珩低头去安抚王言卿,嘴唇同样细微地在她耳边翕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能有多少胆子,随便制造点动静就好了。”
王言卿一听就明白,陆珩带来了锦衣卫,人手不知道藏在哪里,但显而易见一会季家要遭遇些意外了。王言卿默默替季涣点了柱香,被陆珩盯上,算他倒霉。
他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季家走去,突然,前面一扇门开了,一位穿着青衫蓝裙的夫人从里面出来,看到路口的人怔了怔,随后低头,对后面的妇人说:“孙嫂子,多谢你来陪我。你路上慢走。”
说话的妇人年纪二十出头,身着布衣,但身上有一股书卷气,说话也斯斯文文的。被她称为孙嫂子的妇人大概三十多岁,腰身健硕,一手抱着针线篓,另一手大咧咧地挥舞:“嗨,这有什么。我一天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有事就冲着巷子喊一声,我一腾开手就来找你。”
文弱的夫人应是,客气道谢。王言卿和陆珩就站在不远处,孙嫂子出来后看到他们两人,忍不住一眼又一眼打量。
这两人男俊女美,气质不凡,登对的像是戏文里的神仙,孙嫂子活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般靓丽的人物。家门口出现两个陌生面孔,少不得要问一问,孙嫂子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来找人的吗?”
陆珩应道:“听说这里有一套房子空着,我们来问问具体情况。”
孙嫂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们也是来问季家的房子的?你们来晚了,年初就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