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闺女买回来的东西拿回房间, 刚出门苏母就碰上了李红,皱眉问:“你不在厨房里忙活,在外面晃荡什么呢?”
“我没晃荡, 我就是听到外面有声音, 跑出来看看。”李红解释完,不等苏母问就压低声音说, “你知道妹妹家那俩孩子在干什么不?”
想起刚才去闺女房间时,的确没看到两个孩子身影, 苏母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后院看鸡和鸭呢, 你说这城里来的孩子也真是有意思啊,鸡鸭都能看得那么乐呵。”李红的表情语气有点看热闹的意思,又像是觉得他们没见识。
苏母冷哼一声说:“城里人谁养鸡鸭?他们年纪又小,没见过也正常,别人想觉得新奇都不行, 没这个命啊。”
虽然苏母没有点名道姓,但李红自己会对号入座, 她觉得自己就是“没这个命”的人,心里有些憋闷,却又不敢得罪婆婆,脸色讪讪道:“那倒也是,对了,妹妹妹夫他们给您买什么好东西了?”
好东西嘛,没必要藏着掖着,苏母也愿意拿出来给家里其他人看, 反正除了给老头子的衣服和茶叶, 其他的怎么分她说了算。
但苏母疑心李红在外面晃荡根本不是为了看热闹, 而是惦记东西呢, 她要是光明正大地来问,告诉她就告诉了,这么鬼鬼祟祟的,苏母不太乐意说,皱着眉道:“又没有给你的东西,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赶紧做饭去!”
李红低头撇撇嘴:“我就问问,又没其他意思。”
其实李红心里的意思多了去了,她觉得自家这小姑子,说她没良心吧,结婚后隔三差五给爹妈寄东西。可说她有良心吧,三年了,就没想过给两个哥哥买什么东西,顶多寄点吃的回来,让苏母分了打发几个孩子。
至于她这个当大嫂的,更是不在对方眼里,到现在一点光都没沾到。
但这话李红只敢在心里想想,最多跟丈夫嘀咕几句,不敢当着婆婆的面说,她公公当着大队书记,是家里顶梁柱的存在,丈夫有出息,当媳妇的说话就管用,他们这些儿女就只能听话,否则把人得罪狠了被分出去,这日子就难过了。
而且姑家表弟当兵这事,李红一直记在了心里,虽然苏婷只说帮忙问了下征兵相关的细则,但她偷听过苏父苏母聊天,知道负责征兵的人跟妹夫认识。
当兵好啊,当兵吃的是国家饭,还能当大官,看她妹夫就知道了,副团长呢,听说公社领导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
李红心里琢磨过了,小姑子跟她再不亲近,她男人总是亲哥,她儿子总是亲侄子,表弟他们都帮衬了,以后她儿子想当兵,他们没道理不搭把手。
所以这小姑子,不能得罪。
这么想着,李红抬起头,挤出笑容说:“妈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回厨房做饭了?”
“嗯,去吧。”苏母干脆点头,看着她转身走进厨房,自己也转身把房门给锁上了。
平时家里人多的时候,她睡觉的房间是不上锁的,反正里面衣柜还有一道锁,家里的贵重东西全在柜子里。
但这不是闺女给他们买了那么多好东西嘛?只是吃的被拆开就够她心疼的了,万一从外面拐进来一个手脚不干净的,那她得哭死。
还是锁上好,心里踏实。
……
六点不到,天就彻底黑了。
苏家大队没拉电灯,怕苏婷他们觉得光线暗,吃饭时苏母把厨房里的煤油灯也拿到了堂屋,两盏一起点上,屋里看着亮堂些。
点亮油灯,苏母回到饭桌前,脸上带出笑意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没准备什么菜,今天先凑合着吃,明天早上我把鸭子杀了……”
李红一听忙打断婆婆的话:“妈你要杀鸭子?那可是母鸭,能下蛋的!”
虽然鸭蛋吃着不如鸡蛋细腻,没那么受欢迎,卖价比鸡蛋差点,但鸭蛋个头大,一个鸭蛋搭两个青椒就能炒一盘,而且鸭蛋性凉,能降火,所以他们乡下人自己吃的话,都更偏向鸭蛋。
而对他们家人来说,杀一只鸭,就等于以后每天少一道荤菜,李红怎么能不着急。
苏母撇一眼李红说:“鸡鸭养了就是要吃的,再说了,我养的鸡鸭,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想吃,明天别动嘴就行了。”
“就是就是,嫂子你不爱吃鸭子,明天不吃就好了,正好省几块肉,我们能多吃点。”苏国平老早就惦记上后院那几只鸡鸭了。
肉谁不爱吃?
更何况听小叔子的意思,她那份肉省下来还进不了自己孩子的嘴,李红当即改口:“妈你误会了,我没不想吃,只是有点心疼,不过妈你说得对,妹妹妹夫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该弄点好吃的,反正鸭子啥时候都能养。”
苏母淡淡点头,支使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烧一锅热水,把鸭子给杀了,毛拔掉。”
李红傻了眼,心想这不是您的活吗,怎么突然就落到了我头上?
但看着婆婆脸色,李红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只瓮声道:“知道了。”
大儿媳妇难得有点眼色,苏母很满意,招呼大家吃饭,苏父则给自己和女婿各倒了杯白酒问:“你平时喝酒吗?”
“喝,但喝得少。”贺东川说着,将老丈人放下的酒瓶递给两个大舅子,他们也喝酒。
苏父点头说:“你们这工作,是要注意,正事要紧,来,咱爷俩干一杯。”
贺东川端起酒杯,跟苏父干掉了杯里的白酒,又主动敬苏家兄弟:“大哥二哥咱们也喝一杯?”
两兄弟纷纷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闷,
苏婷见贺东川转眼干了两杯酒,虽然是没过杯底的那种,但白酒后劲大,怕他一上头喝多了,压低声音道:“你悠着点。”
李红耳朵尖,嘴巴又停不下,打趣说:“妹妹心疼妹夫了?”
这两年苏婷没少被人打趣,早习惯了,一脸淡定道:“我是怕他喝醉了,酒气熏人。”
“我就陪着爸喝几杯,不喝醉。”贺东川说道。
苏婷轻声说:“随便你。”
苏母道:“对对,你们慢慢喝,别一口闷,差不多就行了。”
有了这么一出,接下来四人没有再一口闷,都是边吃边喝,一顿饭吃完,他们人都还清醒着,只是身上酒气有点重。
所以吃完饭坐着歇了没一会,贺东川就想收拾衣服去洗澡。
但吃完饭后苏家陆续来了不少人,都是来看他们的,他作为主人公,大家哪肯轻易放他离开,留了他一次又一次,直到八点多快九点才散场。
就这样,那些叔伯离开时还依依不舍的,恨不得跟贺东川彻夜长谈,最后还是苏父发话,说他们坐了两天车,今晚让他们早点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大家才陆续散去,贺东川也终于抽开身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间,差不多九点半了,俩孩子累了一天,早躺在床上睡着了,苏婷也早就洗完澡躺到了床上。
虽然苏婷也是今天的主人公,但她没贺东川受欢迎,说去洗澡也没人拦着她,她也乐得清静,洗完澡就回屋休息了。
看贺东川推开房门进来,苏婷挑眉问:“你洗头了?”
“嗯,怕有酒气。”贺东川说着坐到床边问,“你晚上不太高兴?”
苏婷不承认:“有吗?”
“你有,”贺东川却很肯定,“晚上聊天的时候你兴致不高。”要不是这样,那么多客人在,苏婷不会没有礼貌地洗澡睡觉。
苏婷轻哼:“听一群看不上我的人在那吹牛,我兴致能高起来就奇怪了。”
在他们家堂屋聊天的基本都是些中年男人,能耐没多少,吹牛的本事却一个比一个厉害,还特别自视甚高,跟苏婷说话时,语气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居高临下。
她又不犯贱,干嘛坐那听他们教导她应该怎么相夫教子?
苏婷抬眼看向贺焱:“你跟他们聊得挺愉快吧。”
那些人在苏婷面前摆长辈架子,却不敢对着贺东川指点江山,态度称得上讨好。
“愉快谈不上,烦恼倒是不少。”贺东川说道,那些人客气归客气,但都有所求,都想让他把家里人弄去当兵。
开玩笑,他又不管征兵的事,就算管征兵,征谁不征谁,也不是他说了算啊。
偏偏这些人都算是长辈,他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只能委婉拒绝。好在有苏父帮他说话,不然他也得装醉离场。
夫妻俩说着话,都无奈地笑了起来。
苏婷说:“明天我跟爸妈提一提这事吧,让他们去跟那些人说。”他们毕竟是晚辈,又要顾忌苏父苏母,很多时候哪怕占着理,有些话也不好张口。
贺东川也知道这个理,没逞能,点头说好。
聊完这事,苏婷伸手摸了下贺东川的脑袋,他头发短,哪怕是冬天,干得也挺快。只是摸着有点凉,问:“你大晚上洗头,不怕冷啊?”
在沪市的时候,贺东川也没少晚上洗头,不过家里煤炉一直烧着,厨房里很暖和,他洗完头后去里面坐十来分钟头发就干了,冻不着。
但苏家没这条件,他们烧的是柴,烧得比较快,如果煤炉要一天到晚烧着,他们就得隔三差五去山里砍柴,很费人力。
为了节省柴火,苏家的煤炉基本只做饭用,今天因为苏婷他们要洗澡,还多烧了一会,但热水烧够后,火就跟着灭了。
而房间里虽然门窗紧闭,但谈不上暖和,所以贺东川脑袋摸着凉嗖嗖的。
“我也是洗完头才反应过来,后面我就不在晚上洗头了。”贺东川说着,用毛巾又搓了搓头发。
苏婷伸手去摸他手上的毛巾,早已经湿透,摸着比他脑袋还凉,说道:“你别用这个擦了。”
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翻出件旧衣服,拿到鼻子边闻了闻,感觉没什么味道,估计苏母洗过,抬手扔给贺东川说:“用干衣服擦吧。”
抖开苏婷扔过来的花汗衫,贺东川笑着问:“你不穿了是吧?”
“不穿,你要穿送你了。”苏婷想起件事,笑道,“正好跟你的内I裤配套。”
提到内I裤,贺东川擦头发的动作停住,将苏婷拉到怀里磨牙道:“你还好意思说,那都是谁买的?”
他长这么大就没穿过红衣服,收到苏婷送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后,他是真不想穿。
可内I裤跟其他衣服不一样,贴身穿的,不好用工业布,全是棉的。棉布不贵,但票不好弄,虽说内I裤用料不多,但一打四条,直接扔掉太可惜,他只好硬着头皮穿。
就因为这打内I裤,他最近穿裤子时,都会特意将裤腰拉高,再勒紧裤腰带,就怕一不小心漏出红边被人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