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刚出生那会, 每次看到她苏婷都很担忧,怕她皮肤上的褶皱消不下去,也怕她脸上红色褪掉后显露出来的皮肤黑黄。
那时候她觉得, 闺女皮肤有哥哥一半就行了。
但一天天看下来, 苏婷悬在胸口的心渐渐放了回去,小姑娘一天一变, 到第三天皮肤就变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看着白皙, 摸着光滑。
来上门探望的军嫂也都说慢慢长得好, 抱着小姑娘不肯撒手,其中陈少梅最夸张,有天突发奇想,提出想给自己小儿子和慢慢订娃娃亲。
苏婷嗔道:“我闺女才刚出生,你够了啊!”
陈少梅理直气壮道:“娃娃亲不从还是娃娃的时候定起, 还叫啥娃娃亲?”
苏婷反问:“你也知道这是娃娃亲?现在都新社会了,可不兴以前包办婚姻那套啊。”
“包办婚姻怎么了?我跟孩子他爸也是包办婚姻, 现在不也过得挺好?”陈少梅仍不死心,“我是真稀罕你闺女。”
苏婷铁面无私地拒绝:“我不太稀罕你儿子。”
“我儿子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了?”陈少梅觉得自己儿子挺好,说道,“你给我个理由。”
苏婷心想理由可太多了,首先陈少梅男人个头不高,她儿子在同龄人中身高也不突出,以后都不一定能过一米七的及格线;
其次她男人颜值不高,她儿子长得像爸, 以后颜值难有大的提升, 虽然是挑女婿, 但她也是要看脸的;
最后她儿子太调皮捣蛋, 一点都不成熟,虽然五六岁的孩子很难成熟到哪里去,但老话说三岁看大,她儿子以后怕是很难成熟起来。
综上,苏婷并不想要陈少梅儿子这个女婿。
当然她不答应陈少梅,最重要的理由还是她无法接受娃娃亲,她闺女才刚出生,以后什么性格都不好说,现在就把她的一生定下来,太可怕了。
但有些话说得太直白,容易伤人情,所以苏婷只半开玩笑说:“他年纪太大了,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什么老牛吃嫩草,我儿子才比你闺女大五岁好不,”陈少梅说着眼珠子一转,“要说老牛吃嫩草,谁也比不过你家老贺,他大你得有六七岁吧。”
苏婷怔住,她还整没想过和贺东川之间的年龄差距。
主要是他们俩这年龄吧,不太好算。
虽然这辈子她年纪小,今年才二十二岁,比贺东川小六岁,但穿越前她都快三十了,比贺东川现在又大一岁,可要算她前世的年纪,她还是九零后呢,贺东川一个四十年代出生的人,又比她大了半个世纪。
他们俩的年龄算下来,跟俄罗斯套娃一样,谁都能比另一个人大,谁又都能比另一个人小。
而且他们俩思想都挺成熟,没有年龄差距,所以她以前没考虑过这些,但现在陈少梅提起来,她就顺嘴往下说了:“难道我这棵嫩草都被老牛给吃了,以后我闺女就不能找棵嫩草啃啃?”
陈少梅没想到苏婷还真承认了,乐得哈哈直笑,没再提娃娃亲的事。
不过她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等贺东川回来就掐头去尾说:“你家苏婷说你跟她是老牛吃嫩草!”
苏婷:“陈少梅!”
陈少梅“诶”了声,不等苏婷开口就借口家里有事,逃之夭夭了。
她走得干脆,苏婷却还得独自面对贺东川的棺材脸:“老牛吃嫩草?”
“我说她想让她儿子老牛吃嫩草呢!”苏婷祸水东引说,“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不?她居然想让咱闺女跟她儿子订娃娃亲!”
贺东川眉头瞬间皱起:“然后?”
“我当然是一口拒绝啊!但她太稀罕咱闺女了,很不甘心,非要我给出理由,其实理由有很多,只是说出来太伤情分,我就挑了个无伤大雅的,说他们年龄差距太大,她这是想让儿子老牛吃嫩草,结果你猜怎么着?”
问完不等贺东川回答,苏婷就痛心疾首地说:“结果她居然在你面前颠倒黑白!太伤我心了!”
贺东川跟着谴责陈少梅:“她太过分了!这不是在离间我们吗,依我看,你以后别跟她来往了。”
“也没……”苏婷本来想说没那么严重,陈少梅这人她还是了解的,想一出是一出,但要说她有什么坏心,真不至于。
但对上贺东川漆黑的眼眸,她打了个激灵说:“你说得对,如果她不拿出诚意,再三跟我道歉,以后我坚决要跟她划清界限。”
贺东川勉强点头:“嗯。”
苏婷长出口气,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但苏婷觉得她糊弄过去了,贺东川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不过他要面子,就没继续追究这件事,只在第二天碰到石成时,冷不丁问了句:“我年纪很大?”
石成有点受刺激,没好气地问:“你个还没到三十的人,到我面前问这话,是不是有点找打?”
贺东川心里舒坦了:“好像是。”
石成:“……”他看出来了,贺东川就是找打来的,要不是他打不过对方,这会肯定要拉着人到操场上干一架。
行,他忍!
贺东川继续问:“你跟嫂子差了几岁?”
“两岁,怎么了?”石成刚问完,心里就转过弯来了,唇角勾起坏笑,“怎么?你媳妇嫌弃你年纪大了?”
贺东川斜他一眼,僵着脸说:“没有。”
石成心里呵呵笑,半点不信他的话,“报复”说道:“弟妹哪年的?五二,五三?哎呦你们这年龄差得是有点大。”
说着瞟到贺东川眯起的双眼,表情大有他再敢吱一声,就拉他出去干一架的意思,石成心里咯噔一声,找补说:“但是吧,我觉得这问题不大,你年纪虽然比弟妹大不少,但你长得显年轻啊,远的不说,就咱营里这些人,除了十七八的嫩头青,哪个二十多岁的不比你显年纪,你跟弟妹站一块,看着就像夫妻。”
要他说,这长得好就是占便宜,老得都比一般人慢,不像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快四十岁的脸。
啊呸呸,他长相是不如贺东川,但也没这么显老,收拾收拾,看着也还……挺年轻的吧。
石成心里琢磨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皮肤粗糙的脸,再看看贺东川……好吧,前提是不跟这家伙比。
贺东川听了好话还要挑刺:“什么叫看着像夫妻,我们本来就是夫妻。”
石成:“……”
要不他们还是打一架吧!
……
虽然石成的安慰很有用,但贺东川没忘记提炼重点信息——他长得显年轻。
因为显年轻,所以他和苏婷站在一起很般配,看着就像夫妻。
贺东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脸好而感到庆幸。
别看现在大家说起贺东川的长相都是夸的,他二十出头那会,这张脸带来的可不是便利,更多的是偏见。
刚进军校那会,大家就在背地里喊他小白脸,都觉得他是花架子,团队作战赢了,都觉得出力的是别人,他被队友带飞。
训练的时候,他一次做得比别人好没用,他得次次都比别人好,万一哪次没做好,就有人在背后嘀咕,说他被教官特别关照。
进特种部队时也是,战友看到他第一眼,表情都是怀疑的。后来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出任务时被救援对象看到他也是一脸怀疑,无法轻易信任他。
所以二十出头那会,贺东川很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长相,脸上受了伤也不太在意留不留疤。那时候他觉得,男人长相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品德,是自身能力。
但认识苏婷后,他的想法慢慢发生了改变。
其实脸好还是有优势的,就像他如果不是有一张脸,苏婷不会设计他赖上他,后来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和好。
苏婷:后半句她认,但因为脸赖上他这种事可不是她干的!
总之,当天晚上洗完澡后,贺东川进主卧,趁着苏婷不注意,把她年前给他买的雪花膏拨到手心,拿到浴室囫囵抹了脸,之后将雪花膏藏到了贺焱书柜的抽屉里。
这些事,贺东川觉得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他儿子鼻子灵得很。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贺焱到主卧看妹妹时,突然想起这件事,轻声说道:“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你还有秘密?”苏婷一下子来了劲,没想到贺焱真人不露相,平时看着傻乎乎的,居然还藏了小秘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妈妈是何种形象的贺焱说:“不是我的秘密,是我爸爸的秘密。”
苏婷更纳闷了:“你爸爸有什么秘密?”而且还是贺焱知道,她不知道的。
“爸爸他……”贺焱刚起个头,就跟想起什么似的,往房间门口看了眼,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左右张望。
看着他心虚的模样,苏婷满头黑线,提醒说:“你爸爸去军营了,不在家。”
“对哦。”贺焱恍然,转身走到床边,压低声音说,“爸爸他晚上在偷偷地擦香。”
这……
苏婷扭头往梳妆台看去,发现贺东川那瓶雪花膏果然没了,心里信了贺焱的话,但又有点好奇,问:“你看到你爸擦雪花膏了?”
问出这话,苏婷都觉得想笑。
到她生产前,贺东川都要她上手,才肯“勉为其难”地擦一下雪花膏。她吧想着老这么为难人不行啊,好吧,其实是开年天气变暖和了,他脸上没再起皮,就没再给他擦雪花膏了。
打那以后,雪花膏和唇膏这两样东西,就被贺东川打入了冷宫,没再碰过。
结果现在,他竟然偷偷擦起来雪花膏。
但话说回来,有什么是贺焱看得,她看不得的?
贺焱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没有看到,但是我闻到爸爸脸上雪花膏的香味了哦。”
苏婷愣住,片刻后噗嗤笑出声。
这年代女士护肤品都少,更没什么男士护肤的概念,所以贺东川皮肤干,她也只能在众多雪花膏中,挑一款味道没那么香的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