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个原因,程蔓看不出他有什么跟他们合作的必要。
程亮想了想说:“他这个水平,没有人带想单打独斗应该比较困难,而且他没做过生意,不知道进货和出货渠道,手头又没什么钱,自己干怕亏本,跟咱们合作可能安心点。”
程蔓问:“这是他说的,还是你的个人想法?”
程亮回答说:“后半段是他说的,前半段是我自己琢磨的。”
“行……”程蔓调整了下坐姿,说道,“咱们来分析一下,你觉得我们这个生意,最重要的是环节是什么?”
两人经常聊起这个问题,程亮毫不犹豫道:“修理。”
“没错,就是修理技术…………”程蔓点头,“收旧手表,只要有钱就能去做,大多数配件也能通过正规渠道买到,售卖渠道更不用说,摆个摊就能卖的事。只要他学会修理,他现在觉得难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想到程亮刚才说他同学没钱,程蔓补充道:“钱也不是问题,没有钱可以借,从一块手表修起,然后到两块,五块,十块,生意很容易做起来。”
“所以……”程亮眉毛渐渐拢起——“你觉得他没有跟我说实话?他找上我的目的其实是学修理技术。”
程蔓不认识程亮同学,无法判断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摇头道:“不一定,你刚才也说了,他没有钱,以前也没有做过生意,所以他有这些担忧很正常。但我觉得他找上你,肯定也打了跟你学修理技术的主意,你刚才也说了他技术一般,如果咱们让他入伙,他修手表的过程中遇到问题,你肯定不能不管他,有人教,还有手表练手,进步是迟早的事。”
虽然对方可能没有撒谎,但想法不单纯几乎是肯定的,所以程亮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回学校我就拒绝他。”
“没必要一口拒绝。”
程亮神色一顿,迟疑问道:“什么意思?”
“你这个同学有基础,就算我们不跟他合作,他咬咬牙花点钱,买几块手表自己琢磨,早晚也能学会修手表。”程蔓眯起眼睛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跟他合作。”
“如果他学会了,自己单干怎么办?”
“手表生意藏不住多久的,卖二手收音机的竞争越来越大,那些卖收音机的人只能另寻出路,最多年中,就会有人陆续入行。”程蔓说道,“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一是继续钻研,学会修理那些大品牌里高端型号的手表,二是在卖旧手表的人多起来之前,尽可能地多赚钱。”
想要多赚钱,光靠程亮一个人肯定不行,就算是放假,一天修十几个小时,他最多也就能修两块问题没那么复杂的手表。
这也是程蔓愿意考虑跟程亮同学合作的原因,能多修一块手表是一块嘛。
明白过来程蔓的打算,程亮低头思考起来,良久说道:“万一他学会了就单干怎么办?”
“就算有你教他,日夜不停地练,他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单干,而且他也是两只手,学会后速度也未必赶得上你,影响不了咱们的生意。”程蔓想了想说,“今年暑假,咱们应该还能赚一笔,不过你教的时候也要注意,教他学会简单的就行,否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值得。”
程亮琢磨着妹妹的话说:“我知道,那跟他合作的话,分成怎么定?”
“不谈分成,按修理数量计钱。”
“这么弄?”
“这样,你把咱们收回来的这些旧手表,按照问题难易程度分级,假如从难到易的分级的一到五,你就从五级难度开始教,教学期间前五块手表算学费,不给钱,第六块开始按照每块手表五块给他算钱,之后每修五块涨一块钱,十块钱封顶。”
说到这程蔓顿了顿:“封顶之后,你可以问他是继续修五级难度的手表,还是要学四级难度的,选前者正常算钱,后者又从前五块手表不算钱开始,一点点累积,到难度二就停下来,不要再教了。”
“这……”程亮面露犹豫,“他能答应吗?”
“现在掌握技术的是我们,主动权也在我们手里,他不答应就让他继续研究去,什么都不付出就想学东西,怎么可能?”
这时候学会修手表,要是会经营,多的不说三五百肯定能挣到,再有头脑一点,三五千也能挣到。
程蔓觉得她没有提出让人交学费,已经非常厚道了,这点要求根本算不上苛刻。如果程亮那同学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真合作起来肯定麻烦不断,倒不如别给自己揽事。
程亮想想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沉吟道:“行,回学校我问问他。”
“嗯……”
……
谈完正事,程亮就回房间干活了。
去年合伙做收音机生意时,程蔓把二楼客房收拾了出来给程亮住,王芳现在住的那间屋子给他当工作间。
后来生意暂停,王芳入职,工作间就没有了,但程亮在二楼的房间还在。
去年两人开始做手表生意时,程亮放假都是住在这里,毕竟机械厂职工院人多眼杂,在家没法安心修手表。工作间倒是没有了,不过手表小,有张桌子当工作台就行,程亮不挑地方,就在房间里凑合了。
从下午忙到晚上八、九点,程亮又修好了两块手表。
而等到隔天吃完早饭出门,程亮修好的手表增加到九块,小小一块的东西,多了重量也不轻。
程蔓本来背的是软布做的包,手表放上去,压得包底下去一截,看着很显眼,她弯腰看了会,赶忙从柜子里翻出个材质硬一点的手包。
这回包底虽然也被压得下凹,但看着没那么明显,程蔓便将就着背这个包出门了。
跟她一起出门的还有陆平洲,他今天休息,再加上不放心,坚持要跟着一起去摆摊。
第一次摆摊的地点在区政府的家属院外面,其实这一块住的不止区政府人员的家属,什么建设局、教育局、文化局都在这一片。
地方离他们家也不远,骑自行车也就十来分钟车程。
程蔓之前来踩过点,知道这些家属院的中间有个十字路口,每天早上有很多卖早点的来摆摊,就把地点定在了这。
两人到时正值早饭点,路口挺热闹,每个早点摊前都有好几个人在等着,带了小桌子的,桌边也坐满了人。
程蔓没去挤中间的黄金位置,在外围找了个位置摆招牌。
她准备的招牌就是个木板,上面用毛笔写了几行字,打头是「二手手表售卖」六个大字,下面是手表的品牌、型号以及价格区间,以免感兴趣的人因为不确定价格,不敢上前询问。
这年头手表不愁卖,哪怕是二手的,只要价格便宜就不缺顾客。
而且程蔓写的这招牌,确实打消了很多人的顾虑,所以他们招牌刚摆出来,就有感兴趣的停下脚步询问起来。
因为陆平洲在,程蔓胆子比较大,将手表全部拿出挂在陆平洲手上,供顾客选购,并介绍道:“这几块手表,品牌、型号和新旧程度不同,价格也有差异,像这款沪市手表厂产的十七钻表,用了六七年,卖得就便宜些,四十块一只。这款十九钻的,用了才两三年,价格就贵一点,七十块一只。”
问价的年轻女人皱眉:“贵这么多。”
“您如果觉得这只贵了,可以选这款海鸥的手表,用了四五年,六十一只。”程蔓将另外几块手表的价格也都报了一遍。
年轻女人听完后很犹豫,她觉得好的太贵了,便宜的吧又都用了好多年,表盘有些磨损,一看就知道是旧表。
她纠结着说:“我回去想想吧,你们一直在的吧?”
程蔓诚恳说道:“这我不能跟您保证,今天我们只卖这么多手表,卖完就回去了,下次来至少是下周日。”
“那……”年轻女人指了指两块比较新的手表问,“你下次来,还会有跟这两只差不多新的表吗?”
程蔓笑了:“同志,我们能收到什么手表,完全是看运气,您现在问我有没有差不多的,我真的没办法给您确切答复。”
年轻女人好奇问:“你们做生意的,不是应该跟我说没有,劝我早点买吗?”
“如果我只来这里摆一天摊,我肯定会跟您这么说,但我是想长久做生意的,现在把话说得这么满,忽悠您买了,万一下周过来刚好有类似的,甚至是更新的手表,您不得找我算账?”
年轻女人噗嗤笑出声:“你这人也太实诚了。”
程蔓面不改色道;“诚实是我做生意的准则。”
“行吧……”年轻女人指着七十的那块手表说,“这只表,你能不能帮我留半个小时,我回去问问我丈夫,再决定要不要买。”
二手手表虽然不愁卖,但短时间内能下定决心,花一两个月工资买旧手表的人确实不多,这几块手表,程蔓已经做好了卖一天的准备,说道:“可以,现在是八点半,这块手表我帮您留到九点。”
年轻女人道了声谢,带着买好的早饭离开。
之后半小时,陆续有人来问价,只是大多数人问完价就说太贵直接走了,少数人心动但因为价格犹豫,决定回去想想,当场下单的只有一个人。
虽然才卖出去一块表,但已经比程蔓预想中好了很多,所以她挺满意。
等到九点,年轻女人没过来,程蔓觉得她可能嫌贵不想要了,就把她看中的那块表从包里又拿了出来,供大家选购。
但说来也巧,程蔓前脚刚把表拿出来,那个年轻女人就来了,这次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男人。
过来后,年轻女人直接让程蔓把表拿出来,递给年轻男人说道:“这块表看着挺新的,戴出去说是新买的估计也有人信。”
年轻男人拿起手表,仔细看了好一会,发现这块表看起来跟百货商场里摆的差不多,而且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划痕。
他将表戴到手腕上问:“这块表卖七十?不能再便宜了?”
程蔓肯定点头:“这是最低价,不能再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