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二十年的朝堂之争,消磨了他的锐气。也是,二十年不领兵,早已物是人非了。”
“仅此一战,我们炎国将踩着魏渊之名,威震九州。”
“只带了十万人马,就想打到总坛?痴心妄想。”
魏渊率军北伐,在炎国遭遇顽强抵抗,最终折戟沉沙,带着残部逃回大奉国境……史书上必将记下这一笔。
努尔赫加转头,看向手握黄金手杖,裹着袍子的国师伊尔布,笑道:
“伊尔布国师,等打退魏渊,我们便可以分兵背上,助康国平定北境战事。经此一役,大奉很难在派出援兵。背上三万里之地,将入我巫神教版图。”
伊尔布淡淡道:“北境战事不急,总坛的命令是,将大奉军队消灭在国境内,尤其魏渊,不能让他返回大奉。”
努尔赫加一愣,暗暗皱眉。
他没明白总坛这个命令的意义何在,战争不是械斗,目光永远是放在长远和大局上的,而不是某个,或某几个人物。
打退奉军,夺得北方疆土,远比杀一个魏渊重要。
伊尔布继续道:“不过,能把魏渊阻截在炎国境内,委实是意外之喜,你的任务圆满完成,我会替你向总坛请功。”
努尔赫加露出笑容:“多谢国师。”
突然,伊尔布侧了侧头,摆出聆听姿态。
耳边的呓语缥缈虚幻,层层叠叠,仿佛无数人的声音合在一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伊尔布的脸色从淡然到严峻,从严峻到铁青,转变之快,让努尔赫加一阵茫然。
“巫神在召唤我……魏渊?!”
伊尔布化作乌光冲出大殿,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魏渊?”
努尔赫加眉头紧锁,面露茫然。
殿内大臣、武将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魏渊做了什么,竟让伊尔布国师如此震怒?
距离炎都万里之外,康国的国都中,同样有一道乌光破空,迅速朝着东北方向掠去。
……
黎明来临之际,南宫倩柔率领一万重骑兵,终于抵达了魏渊指定的地点。
这是一片山谷,三面环山,溪流潺潺。
南宫倩柔让骑兵们原地休整,这一路行军,他严格遵守魏渊定制的规矩,十里一歇,刷马口鼻,三十里一饮饲。
篝火熊熊,熬煮着锅里的蔬菜汤。
粮食是沿途村庄里劫掠来的,蔬菜则是自己带来的,说起这个,南宫倩柔就想到那个和他争宠的贱人。
大军出征前,许七安给魏渊献了一计,把蔬菜晒干,烘烤,彻底压榨出水分,然后用羊肠密封。
每一位士卒随身携带一公斤脱水蔬菜,不算重,但用水泡开后,量却很足,撒上一把粗盐,滋味让人感动。
南宫倩柔喝着蔬菜汤,用手抓着饭粒,一边进食,一边思考着义父让他脱离大军的目的。
魏渊给的方向是南边,与大军行进路线背道而驰。
南宫倩柔隐约间意识到,义父二十年来,费尽心力设计、打造这一万套重骑铠甲,或许,另有他用。
所以他必须脱离大军,义父的想法是,尽量不让这支重骑兵出现重大损失。
但意义在哪里呢?
南宫倩柔刚这么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你……”
他猛的转头,看见一个相貌平平的白衣术士,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位白衣术士,有着典型中原人的柔和五官,既不棱角分明,也不眼睛深邃,嘴唇偏厚,给人一种朴实的印象。
南宫倩柔条件反射般的跃起,如羚羊腾跃,迅速拉开距离,顺势抽出佩刀,喝道:“你是何人。”
重骑兵们纷纷抛下碗,抽刀上马,动作迅捷,展现出极高的军人素养。
白衣术士不紧不慢道:“们……”
南宫倩柔再次喝道:“你是谁。”
这个白衣术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修为绝对在杨千幻之上。
白衣术士道:“来晚……”
隔了一阵,他终于说完了整句话:“……了。”
你们来晚了?!南宫倩柔总算听明白对方的话,愕然道:“你在等我?是义父让你来的?”
白衣术士点点头。
南宫倩柔松了口气,连忙问道:“阁下是谁?义父让我们来找你,有何安排?”
白衣术士平静的看着他,以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我是监正……”
南宫倩柔脸色狂变。
监正?
他是监正?!不,他怎么可能是监正,我又不是没见过监正……等等,未必是监正的本体,也可能是分身。对,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他出现在我身后,我却毫无察觉……
义父让我们来见监正,到底是在想做什么?
南宫倩柔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表达对监正的尊敬,然后,就听白衣术士说道:“的二弟子!”
的二弟子?南宫倩柔先是一愣,猛的反应过来:“你是监正的二弟子?!”
白衣术士面带微笑,沉稳点头。
……南宫倩柔面皮不停的抽搐。
他强压住恼怒,问道:“义父到底有何安排?”
白衣术士沉声道:“我……”
然后陷入了沉默。
有了刚才的经历,南宫倩柔不着急,耐着性子等待,顺便回忆了一下这位术士的身份,监正的二弟子常年在外,南宫倩柔只听说过他,但从未见过。
没想到今日有缘一见,这位二弟子,嗯,只能说不愧是监正弟子。
十分钟后,白衣术士终于憋出了后半句话:“……不知道!”
我不知道……南宫倩柔脸色已经有些狰狞了。
白衣术士毫无自觉的朝南宫倩柔笑了一下,抬手,轻轻一抹,抹去了南宫倩柔的存在,抹去了一万重骑兵的存在。
……
黎明破晓,金红色的晨曦洒在海面上,荡漾起层层叠叠的散碎金光。
靖山顶,高耸的哨台。
穿着羊裘,戴着防寒帽的哨兵,打着哈欠,摘下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口羊奶酒。
入秋后,靖山的气候急转而下,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像极细的刀子,一点点的刮擦皮肤,使它变的干燥,变的粗粝。
哨兵看了一眼极远处,高高的祭坛,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雕像,它们屹立的时间,超过一千年。
对于寿命不过一甲子的凡人而言,这两尊雕像仿佛是亘古长存的,是不变的。
“喂喂,该醒了,马上到换岗时间了。”
喝马奶酒的哨兵,踢醒了身边的同伴。
同伴揉了揉眼睛,盯着黑眼圈醒来,打着哈欠,慵懒的说:
“福泽尔,听说北方形势一片大好,真想上战场捞军功啊。既能升官,又能劫掠钱财,这样我就有钱娶媳妇了。”
福泽尔又喝了一口羊奶酒,耸耸肩:
“愚蠢,如果能上战场,为什么还要花钱娶媳妇呢,直接抢十个八个蛮族女人回来,不是更享受么。”
同伴嗤笑道:“蛮族女人比虎狼还凶猛,就你胯下那几两肉,够她们吃?你也就在母羊身上耍耍威风。”
“你这个混蛋,母羊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它们?”福泽尔骂道。
突然,望向海面的福泽尔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海面上,海平线尽头,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战船,紧接着,两艘、三艘、五艘……整整二十艘战船,呈品字型,乘风踏浪,飞速驶来。
战船上旗帜招展。
当先那艘战船的船头,一道青衣身影负手而立,衣袂翻飞,目光平静的望向靖山。
“呜呜……”
号角声从哨台响起,传遍整座靖山,也传遍依山而建的靖山城——这座高品巫师扎堆的雄城。
……